杜毅似乎也不在意過去那點子破事，見莊淼一舉一動都極其符合劇中男二，眼睛亮得驚人，一把拍在副導演大腿上，拍得副導演齜牙咧嘴。
“老哥，我知道你激動，但你能不能不拍我？！”
杜導演壓根沒聽見他說什麼，隻喃喃說：“你看他，和剛下山的柳秋程像不像？師出名門、滿懷抱負，渴望一劍出而天下驚，朝氣蓬勃、年輕銳氣，真是、真是太合適了！”
副導演本來不怎麼高興，聽到這裡也忍不住點點頭：“沒錯。而且他身上還有股名門氣質，長相也和柳秋程非常相似，簡直就是活生生的柳秋程。”
杜毅視線掃過莊淼精致的眉眼，笑意更濃。
“我那個蠢徒弟，竟然丟了美玉撿了石塊，就這個眼光，也難怪隻能拍拍偶像劇。”他語帶嘲諷，“也不知道誰給他的膽子，居然敢在違法邊緣來回試探。”
副導演不鹹不淡地說：“你們不是都解除師徒關係了嗎？還想那個混賬做什麼。”
杜毅笑容一冷：“是啊，已經不是師徒了，還不影響他打著我的名頭去騙人。後來可是遭報應了吧。”
副導演稍琢磨幾秒鐘，說：“說到這個……都說莊淼是個福星，如果他真能試鏡過關，進了組說不定咱們的選角也能順利一些。”
杜毅輕輕歎了口氣：“希望如此吧。”
兩人對莊淼滿懷希冀，等到莊淼試鏡時，就一同盯緊了他，那架勢換個人來說不定腿就軟了。
莊淼本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完全不覺得兩位導演眼神有多犀利，在某些人看好戲的表情中鞠了一躬，報上名字和履曆。
“我抽到的是六號片段。”他簡短做過自我介紹，迅速進入狀態。
杜毅非常欣賞他的乾脆，剛想說“你先演一演”，一對上莊淼的眼睛，猛地發現就在這短短幾分鐘內，莊淼已然入戲。
他的眼神、他的站姿、他緊握劍柄的手，甚至就連偏頭的幅度，都完美貼合男二柳秋程的人設。
被莊淼冰冷的雙眼注視著，杜毅難得感受到一陣寒意從背上慢慢綻開，緩緩流向四肢百骸，最後無聲無息封凍他的喉嚨，讓所有語言都凝在胸口，吐也吐不出、散也散不開。
莊淼盯著汗毛都要豎起來的杜導演，極緩慢、極緩慢地露出一個笑容。
這笑容又輕又軟，像一個夢一樣虛幻，配上莊淼乾脆利落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他說：“你等想放棄南菱關？退守——”
他輕輕一哼，笑聲從鼻腔中衝出，形成一個極嘲諷的音節。
“失了南菱關，你們還想退守何處？又有何處可讓你等退守？”
杜導演難安地動了動唇，但被莊淼視線鎖定，大腦一片空白，半天什麼都說出不來。
莊淼微微側頭，短發在空中劃過一個細小的弧度，好像是聽到什麼可笑的言論一般，表情更顯嘲諷。他輕輕摩挲著手中劍柄，像是在愛撫情人，又像是在安慰夥伴，微微顫抖的手指泄露了滿心不平。
視線終於移開，杜導演鬆了口氣，馬上又被莊淼那雙手吸引，滿意地點點頭。
莊淼此時沒有看杜導演，目光悠遠地盯著不知何處，雙眼似乎沒有焦距，手指卻一點點縮緊。
這是柳秋程暴怒的前奏。
杜導演敏銳地注意到莊淼指節泛白，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發力的，手中明明空無一物，愣是顯出了攥緊東西時的蒼白。
他有些驚歎，推了一把副導演，指指莊淼，副導演看清後也露出個錯愕的表情。
勸說柳秋程的人似乎終於說到了尾聲，言辭也變得更加虛偽，柳秋程麵色一變，當場拔劍而起，一腳踹翻了麵前那名他派弟子。
莊淼一連串動作兔起鶻落，最後一腳向下踩去時，在場其他演員中居然有人臥槽了一聲。
下一刻，莊淼殺意滿滿的眼就猛地對上那名演員。
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殺機嚇得演員腿上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發出一聲慘叫。
莊淼再次慢慢挑起嘴角，發出一聲悠長上挑的“嗯”。
那演員大氣都不敢出一個，看著莊淼，心裡止不住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做過什麼違法犯罪的事情。
莊淼盯著他看了幾秒，很快收斂表情，站直身體衝對方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
對方被笑得有點兒恍惚，很快就麵露崇拜，看著莊淼，雙眼亮晶晶的。
莊淼回過身向導演等人鞠了一躬，表示自己演完了。
杜導演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好好好，小夥子演技很不錯。”
說著當場定下莊淼，又指著剛才和莊淼對視的演員介紹一番。
“這就是你劇中的師弟，還是個沒畢業的新人。”杜毅說，“也是個很有靈氣的小夥子，你們對手戲多，沒事可以多交流交流。”
那演員聞言連忙湊上來，興高采烈地自我介紹說：“我叫周晉源，莊哥你好。”
莊淼點點頭，笑說：“你好。剛才實在不好意思。”
周晉源連忙擺手：“沒事沒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厲害的演技，莊哥，你好了不起！”
莊淼仿佛沒聽出他言下之意，泰然自若地說：“你還沒出學校，應該也沒見過太多演員。圈內有很多前輩演技被譽為整容級，你以後有機會和他們合作就能見識到。”
周晉源表情一僵，很快若無其事地笑起來，連連說莊哥說的是。
杜導有點膩歪，大手一揮讓周晉源和工作人員去簽合同，轉頭就和莊淼說自己最近好像有點水逆，劇組招人這叫一個困難。
莊淼莫名其妙，禮貌性地安慰兩句，說：“應該隻是一時的，肯定馬上就能一帆風順。”
杜導眉開眼笑，讓莊淼等一等再去簽合同，一會兒男主演要來，希望莊淼先和男主演打個招呼。
莊淼一口答應下來，在一邊坐了一會兒，等劇組開始試鏡女二號，遠遠就瞧見一個熟人帶著助理從門口走來。
是柯亞秋。
莊淼看柯亞秋走近，站起身小聲向他打招呼。
柯亞秋摘下墨鏡，露出一張有些憔悴的麵孔，衝莊淼笑了笑，低聲回了句中午好。
杜導說：“你們兩個一起參加過真人秀，也算是熟人了，就都留下給我幫個小忙吧。”
莊淼和柯亞秋連忙答應。
隨後在試鏡女主演時，兩人連番上陣和試鏡演員配戲，十幾個人試下來，一直找不到合適演員的杜導居然陷入甜蜜的煩惱——
有三個演員都表現得非常好，他一時居然不知道怎麼取舍。
他問副導演和兩個男演員：“你們覺得誰合適一點？”
副導演拿著人設翻來翻去，最後才勉為其難道：“我覺得鋒行那個女演員不錯。”
莊淼老實回答說：“和我對戲那位姑娘眼神戲有點飄。”
柯亞秋也讚同地說：“對，那個女演員眼神戲不太順暢，特寫估計夠嗆。”
杜導敲敲桌子，回憶一遍三人的表演，率先刷下了和莊淼對戲的女演員，隨後又把鋒行那個也刷下去了。
他對副導演簡單解釋說：“新聞太多。”
副導演心領神會，越看剩下那個女演員越滿意，讓工作人員請她去簽合同了。
柯亞秋見狀微微一笑，似乎十分滿意這個結果。
莊淼眉峰輕輕一挑，眼尖地從他眼裡看出一片漠然，心裡愈發覺得柯亞秋表裡不一，他未來在《江湖之大》劇組中的生活大概會很精彩。
不動聲色收回視線，莊淼從頭到尾都沒讓柯亞秋覺察什麼，到試鏡結束柯亞秋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當然，不是隻有莊淼一個人發現問題，但柯亞秋最近好像一直都很疲憊，其他人就算覺得他今天有點不對，也隻以為他是太累了。杜導雖然很為後麵選角順利高興，可看到柯亞秋現在這副模樣，也不好叫他去吃飯，隻勸他早點回去休息。
柯亞秋無奈地笑笑：“抱歉，最近行程實在有點緊。改天我請大家吃飯，請大家一定賞臉。”
他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哪還會有人不長眼地說不？
所有人都笑著答應，有的還催他早些回去休息。
莊淼隨大流勸說著他，看他步履穩健地和生活助理一起離開，當時沒說什麼，一回家就和顧瀚說他不對勁。
“他故意這麼表現肯定有理由，可惜我沒發現原因。”莊淼說。
顧瀚一笑：“不奇怪。他早打算脫離星皇，最近工作室應該籌備得差不多了。”
莊淼茫然地說：“就算這樣，他也不至於……難道是想爭取輿論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