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毒需要毅力, 聶啟鵬是個意誌堅定的人嗎?
從某種角度來講, 他是,但更多時候, 他是個順從內心渴望的人。
在先後遭遇過去信仰被打破、生活意義被否定的情況下, 他心態已經有一點程度的扭曲, 遇到能夠給他製造奇妙快|感的新型毒品, 他沉浸下去就無法自拔。
即使彆人有意讓他戒毒, 他也是不想戒的。
“既然一切都是假的,我為什麼還要追求真實?”聶啟鵬對自己說,“我現在就很快樂,比前二十多年都快樂,為什麼要阻止我?”
固有觀念被打破後,墮落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之前是嚴孟死死盯著他, 他才隻去整了個容, 沒有真正陷入泥潭。
現在雖說是出於意外,然而感受到毒品帶來的飄飄然,本來想不開的聶啟鵬就不願意放手了。可是負責他戒毒工作的人不會以他的意誌為準則, 每天儘心儘力幫他戒毒, 希望他能儘早擺脫新型毒品的控製。
聶啟鵬哭過求過, 跪在地上鼻涕眼淚流了滿臉,隻希望醫生能鬆鬆手, 但醫生見他這樣更是如臨大敵, 不敢有一丁點怠慢。
根本無法打動醫生的聶啟鵬狂躁地捶打著牆, 明明沒有毒癮發作, 竟比其他毒癮發作的病人更可怕。
警方又將新型毒品危險等級提升一個檔次。
他們覺得這種毒品太過可怕,隻要一次就能徹底摧毀吸毒者的人格,讓吸毒者如同瘋子一樣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必須嚴查!
正給聶啟鵬善後的嚴孟本來就焦頭爛額,忽然聽到有人為查新型毒品找到他,整個人都有些蒙了。女秘書淡淡一笑,根本沒說聶啟鵬為什麼就那麼巧把針管紮進自己胳膊,隻讓嚴孟趕緊拿個主意。
“嚴總,你今天還能在外麵逍遙快活,是因為嚴家甚至馮老夫人對你還有一點情誼。不管是你打算保兒子還是保自己,你都應該趕緊準備好對策。”女秘書語氣四平八穩,“聶先生既然是馮老夫人親自送走的,我建議你不要從她身上動腦子,還是想想嚴家比較好。”
嚴孟無措極了,沉默幾分鐘,忽然破口大罵。
女秘書聽他瘋狂詛咒馮奶奶,臉上表情沒變,但眼裡都是趣味,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玩的話。
嚴孟一口濁氣吐出來,才有精力去思考後續。
事態突然變得複雜,嚴孟發泄結束,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猛然從稀裡糊塗混日子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細細推敲每一個選擇可能造成的後果。
他低聲自語:“從目前這個情況來看,小姨是不會再對我有半點容忍了。我原本以為這一天早該來了,沒想到居然能拖到這個時候。”
女秘書不鹹不淡地插了一句:“拖著也沒什麼用,這是最壞的時候。”
嚴孟看了她一眼,眼神非常平靜:“算不上最壞,還是能救的。鵬鵬被送進戒毒所,我猜應該是顧家那幾個人乾的。他不是個意誌很堅定的人,送他進戒毒所比任何手段都能讓他感受到痛苦。”
女秘書沒說話。
嚴孟繼續自言自語:“鵬鵬前二十年的堅持已經被證明是錯的,他現在隻有在幻想中尋求慰藉,毒品可以說是最對症的良藥,能有效緩解他內心的焦慮和苦悶。讓他戒毒,還不如直接殺了他比較痛快。”
女秘書甜甜一笑:“嚴總非常有經驗。”
嚴孟話音驟然一停。
可能過了幾分鐘,也可能隻過了幾十秒,嚴孟溫柔地看著女秘書,露出個深情款款卻又滿含惡意的笑容。
“寶貝兒,我對痛苦是不是有經驗,你不是最清楚嗎?”
女秘書懶洋洋地說:“我能清楚什麼?你爸爸才是最清楚的那個。”
嚴孟表情瞬間扭曲。
女秘書又說:“說了這麼多有的沒的廢話,你隻給我一句準話,你到底打不打算把聶先生帶出來?說句不好聽的,你原本是想要一個繼承人,可聶先生現在這樣出來也是廢了,你自己掂量。”
嚴孟表情扭曲得更厲害:“為什麼我不能有顧瀚那樣的兒子?!”
女秘書說:“當然是報應啊。”
嚴孟一抖,之前那種腦子極度清醒的狀態迅速退去,再看向女秘書的眼神就有點畏畏縮縮。
女秘書摸摸他的臉頰,低聲哄著乖,半是誘導半是期望地問:“你到底要不要把聶先生帶出來?”
嚴孟囁嚅著說:“要、要吧?”
女秘書非常滿意:“好,那我就去幫你。”
嚴孟露出感激的表情,好像剛才對女秘書充滿惡意的人不是他一樣。
女秘書也不在乎嚴孟剛才的反常表現,甚至還有一點小期待,哼著歌推開門走遠了。
嚴孟靜靜看著她背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中神色驟然清明,不期然露出一點狡詐陰狠來,也不知道在打著什麼主意。
和這兩個瘋子相比,不管是聶啟鵬還是顧瀚段數都太低。
聶啟鵬每天除了在清醒時哭著求醫生讓他擁有快樂,就是在毒癮發作時使出渾身解數勾引醫生,希望能以這種方式換取一點藥物。
在醫生眼中,病人不分男女也無關魅力,有兩個鋼鐵直男還覺得聶啟鵬表現奇怪,可能是被毒品改變了性格。
另一名年紀大些的醫生搖搖頭,給兩人科普了一下。
兩人這才後知後覺對方僅僅是想要他們寬限一點藥品,心情十分複雜,覺得他以前這麼乾過的可能性不低。
“但他確實是首次吸毒,不然……”一名醫生低聲說。
另一名則說:“他之前是不是用過其他類似的?我看他……不太對,畢竟是……圈裡的。”
兩人不好直接說自己的懷疑,隻能言辭模糊地指代,聽得年紀比較大的醫生失笑。
然而這位醫生沒想到,他當時覺得兩個小年輕想得太多,當天下午就有人想把聶啟鵬接走,而這個人他們還都特彆熟悉——
柯影帝,柯亞秋。
醫生們驚訝極了,但上麵給了死命令,讓他們不要再管著聶啟鵬,不管柯亞秋想帶聶啟鵬去哪裡都行。
兩個年輕醫生一下就想多了,看著柯亞秋的眼神怎麼都不對。
柯亞秋卻沒工夫分辨他們的眼神,表情僵硬地帶著聶啟鵬離開,渾身上下那股沉鬱之氣已經讓他和幾個月前完全變成兩個人。
眼見聶啟鵬那張崩壞的整容臉上露出夢幻一樣的神色,柯亞秋眼神溫柔了許多,好像根本看不見現在的聶啟鵬有多醜陋,每一個微表情中都帶著愛戀。
醫生們毛骨悚然,實在不知道柯亞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們目送柯亞秋聶啟鵬遠去,飽受驚嚇地回到辦公室,對視一眼,發現彼此臉色一片慘白。
柯亞的模樣確實太嚇人了。
彆說醫生們,就是見過之前柯亞秋模樣的莊淼,看到柯亞秋近照都被嚇了一跳。
他皮膚暗沉,眼袋變得極大,渾身肌肉都變得削薄,瘦得幾乎隻剩一把骨頭,露在衣服外麵的手腕脖頸細得好像一折就會斷掉。明明外表這樣病弱,他眼睛卻亮得驚人,仍然算得上俊朗的麵孔總是帶著溫柔,視線隻要落在聶啟鵬身上,每一個表情都顯得格外有活力。
莊淼倒抽一口冷氣:“如果不說,我會以為他才是在戒毒所戒毒的那個。”
顧瀚拿過照片一看,不得不承認莊淼說得對。
哪怕是最近飽受毒癮折磨的聶啟鵬,都沒柯亞秋瘦,狀態也沒有柯亞秋嚇人,頂多是整容臉無法承載表情,顯得非常崩壞。
莊淼不知道怎麼評價,隻好轉移話題問:“你就這樣讓人把聶啟鵬接走了?”
顧瀚眉峰動了動,語氣有些古怪:“對方直接找上我爺爺,讓爺爺不要阻攔,後麵她會有大禮奉上。”
莊淼滿頭霧水:“你家還缺禮物?”
顧瀚看向莊淼,欲言又止。
莊淼奇怪地問:“你這什麼表情,不想說嗎?”
顧瀚搖搖頭,其實有點不知道怎麼說起,最後還是以嚴孟的堂兄為切入點,把這件事和莊淼解釋清楚。
嚴孟那一家子所有男人私生活其實非常亂,包括嚴孟的親生父親——也就是馮奶奶姐姐的丈夫——都是不折不扣的混蛋。
作為老一輩最出息的人,嚴孟的父親在私生活上亂一點,就有不少勸馮奶奶的親姐姐看開,說有錢有勢的男人都會犯錯,隻要不把外麵人帶回來就行了。馮奶奶的姐姐是個耳根子軟的,被勸得多了,又有了孩子,也就打消了離婚的想法,和嚴孟的父親湊活著過。
“這個孩子是個女孩。”顧瀚說,“比我父親大一點,十幾歲的時候沒了。”
她當然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嚴孟父親的一個妹妹推下樓摔死的。
嚴孟父親的這個妹妹和他同父異母,出嫁五六年後因為丈夫家暴,離婚回到嚴家繼續過日子。嚴孟父親憐惜她遭遇人渣,對她比以前好了不少,她那時候還知道感恩,以姑姑自居,對嚴孟父親唯一的女兒非常好。
事發後,馮奶奶的姐姐難以相信,凶手本人也一副震驚的模樣,說自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回過神就已經把最疼愛的侄女推下了樓。
為了安撫馮奶奶的姐姐,嚴孟的父親把妹妹送進了療養院,也就是這時,馮奶奶的姐姐發現自己又懷孕了。
嚴孟的父親本來不怎麼在意,誰知道孩子生下來居然是個男孩,他態度直接一變,和外麵的鶯鶯燕燕斷了,認真和馮奶奶的姐姐一起養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