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華問季禎,“爺,你今天晚上真的要睡在通鋪裡麵嗎?”
“表麵上看是這樣的,但實際上嘛,”季禎推測出江熠大概也在這裡,心情不知道為什麼比前麵放鬆自的許多,有一絲隱約他自己也沒感覺出來的欣喜。
“反正到時候再看唄。”
季禎倒是沒有懷著什麼大大的壞主意,隻是覺得如果這裡住著的兩個修士真的是江熠和江蘅,那就算不能讓他們兩個給自己勻出一個房間來,那起碼隨便找一個人擠一擠也是可以的。
再不濟他們還認識了那麼久呢,有沒有婚約或者以後要不要再見麵,那都要另說。當下來看,一起住一夜算不了什麼的。
季禎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從城裡麵帶出來,一直隨身放著的小箱子,指尖在木頭材料上麵摩挲了幾下,心裡雖然稍微有一些不舍得,可總歸還是想到時候如果見到江熠的話,問問他要不要,如果他要就還給他。
沒一會兒天色就完全黑了下來,外麵的月光不怎麼明亮,客棧老板心疼錢,連燭火都點的不太明亮,即便如此,這一處小小客棧散發出來的光芒都像是黑暗的大海上,孤島的一座燈塔,散發著慰藉人心的希冀之光。
江蘅看著江熠麵不改色的連連斬殺了幾隻小怪,氣息卻連一絲波動都沒有,仿佛這樣的斬殺對他來說微不足道,根本不用花費一毛力氣。
“師弟,來到邊城以後你的功力似乎大有長進。”
即便是早就知道江熠的天資過人,但是直麵這一切,還是讓江蘅心裡忍不住有些歎息。
人與人是沒法相比的,就像他無論再努力也隻能做到這樣,而江熠有能力也有責任做到比自己更好。
這就是江熠必須做到的。
“是嗎?”江熠淡淡道,“我沒有差覺到。”
上次他問江恪自己母親的事,之後與江恪的談話不歡而散。
雖然沒有另外受到懲罰,但被江恪責令出城,城外的這些小妖小怪,其實根本用不上江熠親自動手,他被叫出來不過是江恪為了讓他遠離季禎罷了。
江熠自己本身也有遠離季禎的意思,因為既然決定與季禎以後沒什麼交集,那麼現在何必離他太近,每次離季禎過近,他總是會情緒失控,讓心魔伺機而動。
這對於江熠和季禎來說,大概都不是什麼好事。
江蘅和江熠又在郊外巡弋了小半天,等到天全都黑透了,才準備啟程返回客棧。
這樣回去之時,天空邊突然出現一隻撲棱著翅膀的小鳥,直直朝著他們飛了過來。
江熠有所感知,抬起頭來便看見那小鳥往他身邊飛來,他抬起手接住小鳥,小鳥便在他手上化了一張白紙。
這是雲頂峰的溝通密法,這隻小鳥大約是從邊城飛出來的。
江熠起初以為是江恪,等打開紙張看見上麵寫的字,臉色這才變了。
紙上隻有寥寥幾句話,說的事情也很簡單,季禎走了,走之前找過他。
江追本來是想等兩個師兄們回來再把這件事告告訴江熠,可不多久卻得知季禎已經啟程離開。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江熠,免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耽誤了什麼事情。
“怎麼了?”江蘅看見江熠臉色變了,上前關切的詢問。
江熠卻隨手將那張紙燃作了灰燼,“沒什麼。”
他不想讓江蘅知道和季禎相關的事情,江蘅幾乎是江恪的另一隻手。
“回客棧吧。”江熠說。
門派裡麵偶爾也會傳下私密的信件,有些事情隻告訴一兩人知道,因此江熠這樣的態度也並沒有讓江蘅起疑心,隻以為剛才那是江恪給江熠傳的信件。
晚風輕輕地從江熠的頭發絲間穿過,他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劍柄,表麵平靜的情緒下微微湧動著波瀾。
江熠想起第一次見到季禎時候的畫麵,又想到和季禎說的最後一句話,中間穿插了無數兩人相處時候的回憶,季禎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此時回憶起來,在江熠的腦中都還清晰如同剛剛發生的。
季禎走了。
這一分彆,除非刻意去找,兩人也許此生不會再見。
即便是江熠早就給自己做好的心理準備,也知道這一天終將會發生,但是當事情真的發生時,帶來的錐心刺骨的痛感是讓江熠無法想象。
如果能夠再聽一聽季禎的聲音,隻是聽一聽他的聲音…
江熠如同半具行屍一樣走進客棧,周圍的人或事聲音都好像被蒙上一層薄霧,
他看不清,或者根本懶得去看清。
直到一個聲音就好像是看穿了他壓抑在心底的渴求一般,忽然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
“你回來啦!”季禎因為忍著困倦等人而揉過的眼睛有些發紅,但因為等到的人果然是江熠還是忍不住有些興奮,這種情緒全都表現在了他的聲音中。
連同綻放在眼眸裡的光一樣。
江熠回頭看見一個眼角紅紅透著可憐可愛與驕矜的季小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