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悔(三)(1 / 2)

你真費儘心思,就想和我結為道侶?

言卿:“……”

這又關他什麼事,他醒過來時候,原主就已經走到這裡一步了!

言卿上輩子剛和謝識衣相處時,不是冷笑嘲諷就是陰陽怪氣。遇到什麼事都不會讓步,麵子比天大。沒想到一朝重生,直接裡子麵子丟了個遍。嗬嗬。

白瀟瀟手指緊緊抓著地上碎石,身軀顫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他再度小心翼翼抬頭,對上是謝識衣遙遙落下目光。

刹那心裡期待煙消雲散。

他大腦空白,呼吸停滯。一個戰栗,手指被細石劃破。

那種尖銳火辣痛,卻不敵現在大腦轟隆隆響聲。

白瀟瀟麵無血色,感覺自己像是突然被提出來,身處空空曠曠大殿裡,四周無人,絕望無助。深深俯下去,隻有臉觸及光滑森冷台階。

大乘期以上強者,都會有著渾然天成威壓。他從未去過南澤州,也沒遇到這樣人,更何況是……謝應。

言卿抱著不得誌後退一步,選擇裝聾作瞎。他都把驚鴻殿舞台交給白瀟瀟了,沒想到那麼多人還不夠他舞,居然能舞到謝識衣麵前,不知道該不該誇他一句勇氣可嘉。

謝識衣又輕輕道:“為什麼?”

這話也還是問言卿。

言卿揪著不得誌翅膀,差點被口水咽著,回過頭:“什麼為什麼?”

謝識衣之前對於天樞承影衡白三人爭吵,像注視一出並不好笑鬨劇,沒放在心上。可是即便如此,他現在冷靜下來,也能很輕易推導出原委。

“令牌。”謝識衣道:“你得了忘情宗令牌,提出要求是嫁給我?”

言卿頭皮發麻,維持著笑意,桃花眼裡滿是警告,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渡微仙尊名動天下,我心生愛慕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閉嘴閉嘴閉嘴!

謝識衣見他警告眼神,指間桃花隨風拂落,勾起唇又笑了下。

這一笑,在場所有人都看傻了。

天樞眼珠子都快瞪出來,這真是他那位師侄?!

細碎桃花瓣,擦過白瀟瀟臉,他還在發呆呢,就感受到了細細密密痛。花瓣上淬著冷意深入骨髓,破開他皮肉,鮮血崩濺。

“啊!”他驚恐地大叫一聲,更深跪下去,不敢抬頭。

謝識衣突然道:“手給我。”

言卿心情糟糕,沒好氣:“乾什麼?”

謝識衣安靜重複:“手。”

言卿默了會兒,伸出一隻手去。

他腕上紅線錯亂糾纏,掌心潔白如玉。

謝識衣想去碰他,但是指尖在空中又頓了下。垂下眸,自雪袖中飛出一顆血玉珠,直接落到了言卿手裡。

言卿看到那珠子瞬間,疑惑地眨了下眼。他上輩子也是化神修為,身為十方城少城主對天材地寶屢見不鮮,什麼神器仙器沒見識過。這顆珠子,言卿一眼就知道不是凡物。

“這是什麼?”

謝識衣道:“仙盟信物,見它如見我。”

言卿:“……”

他突然覺得那血玉珠散發不是寒氣,是熱氣——燙得他差點手抖丟掉!

仙盟信物?!謝識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前麵言卿才被天樞老頭科普了一堆仙盟事,還對這修真界權力巔峰發表過感歎,沒想到一轉眼,盟主信物就到了他手裡。他這是一個練氣三層弟子,一下子淩駕九宗三家之上了,主掌生殺?

言卿不要。

他說:“你給我這個乾什麼?!”

謝識衣淡淡道:“你若想向我提出什麼要求,不必通過忘情宗。”

言卿:“……”

眾人:“……”

謝識衣平靜解釋:“我常年不在宗門內,而且,忘情宗並沒有人能直接接觸到我。”

言卿扯了下嘴角,還是將那血紅色玉珠收了起來。

在腕上隨便找了根紅線,穿過它,綁在了手上。

天樞和衡白麵麵相覷,兩人都從對方眼神裡看到了驚悚。天樞覺得自己果然年紀大了,人都站不穩,差點又要暈過去了。

——回春派人不知道仙盟在南澤州地位,但是沒有人比他們清楚那顆血玉珠代表了什麼!

言卿受不了這些人視線,揚手道:“折騰了一晚上,我先回去睡了。”

謝識衣這才想到什麼,抬眸:“睡覺?”

言卿:“對啊。”

謝識衣漫不經心問:“你還沒築基麼?”

言卿倍感恥辱:“對。”

不愧是青雲榜首,可能幾百年沒接觸過他這種修為人了吧,這都要多嘴一句!

謝識衣:“嗯。”

白瀟瀟臉上手上全是血,這一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身軀在地上顫抖成篩子。

腦子裡緊繃那根弦“哢”地一聲碎裂。那些委屈、不滿、憤怒,就像跟一巴掌一樣重新甩回臉上,扇得他大腦震震響。

他眼淚凝固,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耿耿於懷事情,在當事人眼中就跟笑話一樣。

令牌。令牌。

——忘情宗並沒有人能直接接觸到我。

白瀟瀟如被五雷轟頂,手指一點一點蜷縮,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是塵埃。

言卿打算開溜,他和謝識衣現在這“相敬如賓”客客氣氣場景也真夠驚悚。也許謝識衣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怎麼跟他相處吧。

言卿抱著不得誌剛想跑呢,誰料一轉身,就撞上了因為洞虛秘境崩塌匆匆趕過來承影一群人。

承影臉色鐵青,隱忍怒意,厲聲:“謝應,你竟然已經從紫霄秘境出來。查清楚結果沒?查清楚了就給我把這陣打開,放我們回去。”

他身後跟著殷無妄、還有一些流光宗弟子。

謝識衣在月色下抬頭,望向他,雪衣墨發、清姿無雙。他神色平靜,輕描淡寫道:“承影長老,離開之前,回答我一個問題。”

承影現在一聽到他聲音就覺得後背生寒:“你要問什麼?”

謝識衣道:“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讓殷無妄來答。”他聲音都很淡,卻跟料峭寒風般,堵住所有人退路。

殷無妄聽到這話,在承影背後瞬間臉色煞白,呼吸急促。他和謝應同輩,可彼此之間天差地彆。

謝應身份、修為、權力,讓他們注定不可能有過多交涉。他甚至,有些恐懼和謝應打交道。

承影往前一步,把殷無妄護在身後,臉色扭曲:“憑什麼要我們少宗主來回答!謝應,你彆欺人太甚——唔!”

承影突然瞳孔緊縮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直接跪了下來。他捂住胸口,難以置信地抬頭去看謝應。可嘴裡全部話,都在對上謝應那雙深黑眼眸時止住。

謝識衣眼眸深處似乎有幽紫寒光,笑道:“我說話不喜歡重複兩遍。”

承影牙齒咬得咯咯響,眥目欲裂,眼裡全是血紅之色。

他原以為來回春派,撞上忘情宗天樞和衡白就已經是倒大黴,沒想到真正噩夢全在後麵。

籠罩整個上重天噩夢!

“長老,我來吧。”

殷無妄握緊拳頭,從後麵站了出來,啞聲說。他身上本來就還有很多傷,臉色發白唇也乾裂,眉心紅菱是殷家人標誌,成為臉上唯一一抹血色。

殷無妄深呼口氣:“我……我是為機緣來。”

謝識衣沒說話。

殷無妄知道,他不可能騙得過謝應。也是在這時,殷無妄才後知後覺懂得了,為什麼他娘除了地點在回春派之外什麼都不肯告訴他,連人也不叫他帶過來。或許就是害怕現在這一幕吧。

上重天錯綜複雜權勢中心,這群人博弈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而他根本上不了棋盤。

他澀聲道:“我娘告訴我這裡會有一個秘境,我從南澤州過來,就是為了尋它。其餘,我什麼都不知道了。真什麼都不知道。我娘什麼都沒告訴我。”

承影性格乖張,護短至極,他看殷無妄背影隻覺得嘔血,充滿戾氣眼珠子一轉,大掌一伸,把旁邊瑟瑟發抖一個流光宗弟子直接扔了出去。

“你去說!”承影厲聲,咬牙切齒道:“你去說!你去跟仙盟盟主好好說清楚,我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弟子被承影直接摔過來,跪倒在謝應麵前,肺腑還在湧血、已經驚若寒蟬地跪下來,淚如雨下:“仙尊,仙尊饒命,仙尊饒命。”

謝識衣垂眸看他,神情自若,輕聲:“嗯,你來繼續。”

沒有一絲同情,也沒有一絲猶豫。

承影狠在表麵,而謝識衣狠在骨子裡。

流光宗弟子快要嚇破膽,哭著說:“仙尊,我們是專程過來接少宗主,少宗主在此地被回春派所害,我們跟著承影長老過來接他回家,事情就是這樣。”

流光宗弟子重重磕頭:“仙尊!我沒有半點隱瞞!若有一絲隱瞞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仙尊饒命!仙尊逃命啊!”

全場寂靜。所有人又一次被感同身受恐懼扼住了咽喉、不敢呼吸。

其實平心而論,今天謝應比那日在桃花穀中、氣勢要柔和了些。若春風細雨般,可即便如此,也依舊令人膽寒。

承影眼眸赤紅:“謝應!現在你可以放過我們了吧!”

謝識衣低聲笑了下,尾音濃濃嘲諷:“不可以,我不滿意。”

一語驚起千層浪。

承影終於崩潰:“謝應!你到底要怎樣!”他猶如困獸:“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們!”

謝識衣沒理他,指尖桃花彙著寒光冷意,成一條細線,勁直呼嘯穿行,灌入了殷無妄眉心那道紅菱裡。

那是流光宗殷家主脈命魂線——

桃花入命門!

這一刻怕是流光宗宗祠禁地內,都刮過一陣卷著桃花煞風!

承影說不出話來了,手指都在發抖。

他知道謝應是個瘋子。

他知道謝應冷酷無情,手段冰冷,卻也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接觸這位年輕霄玉殿主。

不滿意答案。他真也不會問第二次,直接越過所有人,劍刃指向流光宗。

謝識衣轉身離去,烏發白衣似乎都在月色裡散發清輝、乾淨無瑕,留下命令冷淡,不允許任何異議:“三日之內,叫殷列到霄玉殿見我,說出一個讓我滿意答案。”

殷列。現任流光宗宗主名字。

殷無妄捂著自己額頭,崩潰地坐下來,難以置信:“長老,什麼東西,剛剛那是什麼東西。”他像是溺在大海中,絕望無助,倉惶地抓住承影手:“長老,剛剛那是什麼!謝應往我眉心裡放了什麼!”

承影眼裡露出一絲恐懼來:“不悔劍意。”

他聲音顫抖:“少宗主,你快點回去將此事告訴宗主吧。不然,三日之內,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四個字落地,殷無妄徹徹底底癱坐,他抓著土地,指甲發白發青。

言卿抱著不得誌在旁邊看著這一切,能親自感受到,不得誌身體是如何一點一點僵硬。它本來嫌籠子門,用牙齒磨了半天,磨出一個小洞,好不容易鑽出來。

結果還沒得意一會兒,就又想回去了。

他奶奶……外麵世界好恐怖。

不得誌想了想,試探著問:“前麵他往我肚子裡放是不是也是這個玩意兒。”

言卿笑起來:“不錯啊不得誌,長進了,變聰明了。”

不得誌:“……”

不得誌拿頭撞言卿,氣得語無倫次:“我就說了離他遠點!離他遠點!離他遠點!”

言卿摁住他頭,吐槽:“你膽子怎麼那麼小。放心,死不了。”

這時,謝識衣走了過來,看到他還在原地,收劍平靜問:“你是沒找到睡覺地方嗎?”

言卿沒好意思說看戲看入迷了,點頭:“沒錯。”

謝識衣沉默一刻,道:“跟我來。”

言卿:“嗯。”

洞虛秘境前。黑壓壓跪了一片人,傻了一片人。

他們就看著那抱著個醜不拉幾蝙蝠練氣期廢物,輕而易舉地跟在了謝應身邊。

言卿回身看一眾臉色毫無血色人,手指輕輕動了下紅線,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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