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期修士都是禦劍一去千萬裡的。
忘情宗一行人選擇乘坐雲舟, 全是在照顧言卿這個練氣凡人。
言卿拎著不得誌走上雲舟的時候。
不得誌這個土包子瞪圓了紅眼:“我靠,這上麵隨便扣點東西,都夠幾百塊靈石的了吧。”
言卿指給它看:“格局大點, 看到那個珠子沒有, 拿出去一顆能賣一萬靈石。”
不得誌肅然起敬, 然後提問:“本座可以順其自然拿點東西嗎。”
“不錯啊,都會用成語了。”雖然用錯了,言卿說:“你試試。”
不得誌心癢難耐,在言卿肩膀上探著個小腦袋左看右看,不小心對上一位仙盟弟子冷酷無情望過來的目光後, 又嚇萎了。它把頭埋進翅膀裡, 有氣無力:“算了,本座還是睡覺吧。”
雲舟非常大, 言卿本來想去直接找謝識衣的,沒想到迎麵撞來了天樞長老。
天樞人逢喜事精神爽,整個人的臉都似乎散發著紅光, 見到他和藹可親地喊了聲:“燕小公子。”
言卿微笑:“天樞長老。”
天樞猶豫一會兒,才說道:“馬上就要去忘情宗了,小公子,不如我們聊一聊?”
言卿也大概猜到他要說什麼了:“嗯。”
天樞帶著言卿到了飛舟的外麵。
雲舟漫入朝霞。
等真正到了天上,下方的青山河流房屋宮殿都變成渺小的縮影, 才見天地廣闊。
回春派地處上重天偏僻處, 山不巍峨水不清澈,就連那漫天的桃花穀等入高空,都隻能見虛虛實實的□□之色。
天樞摸著胡須,直入正題:“小公子可知,青雲大會在即, 如今正是萬萬人湧向南澤州的時候。”
言卿對南澤州完全不了解,唯一一個熟悉的詞大概就是:“青雲大會?”
天樞笑道:“對,青雲大會是修真界百年的盛事,九大宗都會在青雲大會後招入弟子。天下各地的散修,想要拜入九大宗,這是唯一的機會。”
言卿點點頭。
天樞道:“青雲大會耗時一月。在前期,散修和其他宗門弟子有他們的比試場地。而九大宗弟子有自己的比試場地,今年九大宗弟子的比試地點,就定在浮花門。”
言卿喃喃:“浮花門?”他其他宗不清楚,對浮花門卻是記憶深刻。
畢竟走過紫霄的洞虛秘境,對這三個字無法不深刻。
言卿想到也就直接問了:“浮花門的現任門主,是不是叫鏡如玉。”
天樞摸胡子的手都僵了,一臉問號,誰?鏡如玉?,反應過來後天樞呆若木雞:“……”
難道這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嗎?一宗之主、化神修士,這小娃也敢這麼直呼大名。
天樞啞然,抬袖擦汗:“……對,浮花門門主確實是叫這個名字。不過小公子你以後說話還是不要那麼隨意。”
言卿接著問:“她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姐姐,叫鏡如塵?”
天樞:“……”天樞本來是想和他說一下忘情宗的大概情況的,沒想到言卿一上來就把他給問噎了。
為什麼言卿會問這個問題啊?!還有他怎麼會知道這些的?!
鏡如塵,鏡如玉,當初豔煞天下的浮花門雙姝,現在幾乎成了一個南澤州的禁詞。
所有的往事,都隨著當初璿璣殿的一場大火,焚燒殆儘;那些眼淚、鮮血、真相,也深埋廢墟灰燼裡,被時間淡去。
天樞汗涔涔:“是,她是有個姐姐。燕小公子啊,若是到了南澤州,你可千萬不要這般口無遮攔。”
言卿直接問:“鏡如玉很可怕嗎。”
天樞:“……”
這都什麼破問題啊。
可怕。
能不可怕嗎?
她的身份地位修為哪個拎出來不可怕!!
天樞神色嚴肅起來,鄭重警告他:“燕卿!浮花門門主,不是我們可以妄加議論的。”
“好的。”言卿笑起來,乖乖應下。
天樞又想到他現在的情況,語氣複雜:“燕小公子,雖然話不好聽,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渡微答應下這樁婚事,可能隻是巧合。他性子冰冷,從未讓人近身。若是回忘情宗……渡微不搭理你,我們也沒有任何辦法,不過彆怕,我們會把你安頓好的。”
高興過頭後天樞冷靜下來,他還是打心眼就覺得,謝應沒把這樁婚事放心上的。為了言卿以後的安全,隻能現在先咬咬牙,給他放點狠話。
天樞道:“還有,我勸你不要頂著渡微道侶的稱號出門,盛名之下必有危機。何況,渡微不一定會出手救你。就憑你剛剛的幾個問題,在南澤州都不知道夠死多少次了。”
言卿覺得有意思,眨眨眼:“天樞長老,你們南澤州不是有令,不得濫殺無辜嗎?”
天樞:“……那也得看你招惹的是誰啊。”
如果是鏡如玉,隨隨便便就可以把濫殺無辜的“無辜”變“有辜”。
甚至他覺得完全不需要鏡如玉出手。
謝應根本就不會承認這個道侶,沒有這個身份,燕卿哪有資格讓鏡如玉出手呢?
他把言卿當做偏遠地方出來的天賦低下的愚鈍修士,以為他對於南澤州的一切是憧憬、畏懼和期待的。到了那裡一定謹言慎行,可能還會心生自卑。
卻沒想到,言卿一上來直接這麼大大咧咧問浮花門門主?!
真是給天樞長見識了。
天樞聊著聊著思維完全被言卿帶偏:“你是怎麼知道浮花門的事的?”
言卿如實說:“之前在紫霄仙尊的洞虛秘境裡看過一點點。”
天樞歎息一聲:“我勸你呀,把看過的全都忘掉吧。”
言卿:“為什麼?”
天樞又歎息一聲:“每個宗門裡總有些不能亂議的事。隻要不是跟‘魘’相關,不是禍害天下的事。身為外人,就最好不要多嘴,也不要好奇。”
言卿慢吞吞:“哦。”
看來浮花門璿璣火,果然有蹊蹺。
他也算是明白了,鏡如玉為什麼明知道紫霄隕落,會留下洞虛秘境記錄有關她的事,還不過來摧毀。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把柄。
仔細回想,鏡如玉在紫霄麵前的種種表現,又有哪一件是錯的呢?
她隻是不滿母親的偏心,她隻是單純的發泄委屈。
甚至她讓紫霄殺的,也都是本就該殺的惡人。
她提到璿璣火時,神色晦暗、情緒哀傷,既有對姐姐遇難的唏噓哀傷,又有即將成為門主的驚喜期待。
情緒完美貼合心境。
青楓長林,對亭交談。紫霄和她認識那麼久,說她“心術不正”,可到死也沒說出她錯在哪一步。
騙過無數人的完美偽裝,或許這世間隻有鏡如玉一個人知道,自己手中到底沾染了多少無辜的血,而那一日璿璣殿大火中又發生了什麼。
——哦不對,還有一個人知道。
言卿問:“鏡如塵還活著嗎?”
天樞:“……”
天樞活生生要被他的固執氣暈過去——
你能不能聊點正常人聊的事?你不怕死我還怕死呢?!
“活著活著。”天樞算是怕了他了,揮手:“算了,你彆問問題了,我直接給你講講忘情宗的事吧。”
他本來還打算裝模作樣,跟言卿來一句“你對南澤州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我”,現在……算了吧。
天樞清了清嗓子,說道:“忘情宗,分為內峰和外峰,外峰有三百餘座,內峰卻隻有十座……”
“天樞長老。”
突然,一聲冷冷淡淡的話打斷他。
天樞聽到這聲音的瞬間,背脊瞬間挺直,跟被凍住似的。
他僵硬地轉頭,就看到謝識衣從雲舟中走出來,墨發似綢緞,雪衣皎潔無暇。大概是為了回宗門,他將頭發用玉冠豎了起來,透徹疏冷的寒意淡了幾分。謝識衣眼上覆蓋了一層白布,可是遮住了眼睛,也並未讓人覺得親近。
“渡微,你怎麼來了。”天樞尷尬地笑笑,但他馬上發現了不對勁,瞬間拔高聲音震驚道:“渡微,你的眼睛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