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雙生(五)(1 / 2)

浮燈一盞盞亮起,鏡如玉坐在主座上。因為謝識衣的到來,心裡早就準備好的話,臨時改了說法。

她微笑靜靜道:“今日設宴仙台邀請諸位長老,除了儘我浮花門地主之誼外,也是想向諸位說件事,問問大家的意見。”實際上,如果不是謝應在,根本沒有後麵一句。

鏡如玉慢條斯理道:“青雲大會往年都選擇抽簽比試,一輪一輪決出最後勝者,擇一百天驕定榜。但這一次,我想在規則上稍微做些變動。”

她說話的時候,視線笑吟吟看過在場每個人,最後落到謝識衣身上,輕輕說。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你我都知修行一事關乎人、關乎時、關乎運。擂台方寸之地,一場勝負,談何去論一個人的真正實力?不若換一種比試,浩大天地間,或許更能見一人的心性與天姿。”

“浮花門有一處汀瀾秘境,乃我派洞虛期太上長老渡劫隕落後所留。原是豢養毒蟲之地,現在已經荒廢多年。裡麵密林叢生,地勢險惡,氣候變化多端,乃是上好的曆練之地。其中細蟲毒蛇雖危險,卻也不致命。”

“我打算青雲大會分為兩輪,第一輪決出五百人。第二輪讓這五百人入汀瀾秘境,先出秘境者為勝,諸位意下如何?”

她口中問著“諸位意下如何”,可是視線卻隻看著謝識衣。

群山萬壑宛若獸脊暗中綿延,杏花飛過仙台。琉璃燈火下,謝識衣的眉眼冷漠,垂眸看著杯中茶水。

九宗的太上長老沒有一人敢說話。青雲大會一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對於小輩來說是出儘風頭名揚天下的機會,可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小打小鬨、走個過場罷了。

鏡如玉設宴就已經讓人心生警惕了,現在謝應也來了。這兩人的對話博弈,沒人敢摻和進去。

鏡如玉安靜等了會兒,沒有回應,又笑著問了遍:“渡微,你覺得如何?”

即便現在他們一個主座,一個客座。

鏡如玉內心的焦躁和恨意,也並沒有散去。她笑容優雅得體,眼眸深處流轉的情緒,深如沼澤。

謝識衣平靜說:“挺好的。”

他一發話,九宗長老都暗舒口氣,重新揚起笑容,開始出聲。

“鏡門主所言極是。”

“擂台方寸之地確實不容易看出一個人真正的實力。”

“汀瀾秘境中或許更能看出水平。”

人群中秦長熙拿著半截折扇,聞言低下頭,唇角慢慢勾起。

鏡如玉卻沒笑。

她生性多疑,聽到謝應同意,心裡沒有落下石頭,反而更加沉重。當即試探道:“那麼渡微這是同意,將汀瀾秘境作為青雲大會第二輪場地了?”

“同意。”謝識衣放下杯盞,雪白的衣袖拂過一些案上落花,他抬眸,淡淡道:“既然要在浩大天地間見一人的心性資質,就該做到徹徹底底不加乾涉。”

“我加一條規則,汀瀾秘境開放之時,任何人不得以神識窺探秘境中發生的事。”

秦長熙笑容停在臉上。

眾長老愣怔。

而他鏡如玉坐在高台上,視線也撕破所有虛假的偽裝,遙遙望向謝識衣。

月色華燈下,謝識衣墨發染霜,微藍鮫紗暗轉流光,神色冷漠,輕聲說:“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排除所有變數,就是其一。你我既是局外人,那就乾脆不要入局。”

他甚至不需要像鏡如玉那般虛情假意地向他人請示意見。輕描淡寫說出自己定下的規則。

秦長熙的手一點一點握緊,銀狐麵具下的眼睛晦暗不明盯著謝識衣,暗自咬緊牙關。

在浮花門的地盤上,鏡如玉提出汀瀾秘境一事,他以為以謝應的性格定會拒絕,少不了一番交涉。

沒想到,謝應輕而易舉就同意了?之後追加的規則,更是直接阻絕九大宗眼線,讓汀瀾秘境置身暗處——方便他們做手腳。

——謝應到底在想什麼!

鏡如玉:“渡微是打算在汀瀾秘境外布下伏羲石?”伏羲石,能夠確保任何人的神識不能入內,秘境裡麵的事不被任何外人知曉。

謝識衣:“嗯。”

鏡如玉盯著他,隨後笑了出來,聲音若冰玉碎裂:“好啊。”

“他到底在想什麼?”仙宴結束,秦長熙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問出了聲。他遠在紫金洲,與謝應接觸不多。知道這人危險,卻從來沒像這次這樣直麵謝應。

鏡如玉冷笑:“他在想什麼?上重天誰能猜中呢。”

秦長熙抿了下唇,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深的算計。

鏡如玉平靜轉頭:“不說謝應,我倒是想問問,你想乾什麼?”

秦長熙收獲她的的打量,馬上直起身板來,也沒打算隱瞞,微笑說:“門主可曾聽過禦魘之術?”

鏡如玉沒說話。

秦長熙說:“當初留仙洲那隻鳳凰,其實就是被禦魘之術所控,才會失去理智不顧一切地攻擊紫霄。”

鏡如玉挑眉道:“禦魘之術是控製魔種的,謝應是化神巔峰修為,你上哪找個同等修為的魔種對付他?”

秦長熙微笑:“長熙自有打算。”

*

浮花門為太上長老設有專門休息的靈峰。但謝識衣沒有多停留半刻,直接往定源峰走。九宗長老也不敢多問,恭恭敬敬站直,等他走了才暗中舒口氣。

等他離開,流光宗扶城長老麵色鐵青,重重拂袖而去。

虞心在謝識衣出璿璣峰時,便從暗中走了出來:“盟主,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謝識衣說:“定源峰。”

虞心:“啊?”

定源峰不是浮花門最外麵的一座雜峰嗎。

謝識衣走到一半、忽然駐足,語氣冷淡說:“扶城長老。”

扶城就在他後麵一點,被他叫住的瞬間、身軀僵硬。眉心的紅菱在月色下暗紅如道傷口。他暗中握緊手,抬起頭,努力穩住氣息道:“不知盟主喚我有何吩咐?”

謝識衣淡淡吩咐說:“跟過來。”

扶城:“……”

扶城隱忍著怒氣,回到:“是。”越是九宗權勢中心,越是知道眼前之人的恐怖。他揮揮手,兩位流光宗的長老跟上自己,緊跟謝應身後。

扶城低下頭,眼中掠過無數思量,心機沉沉,猜想謝應喊他過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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