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人間(七)(1 / 2)

“可他的孩子早就死了啊!那個乞丐也不是他的孩子!當初根本就沒有什麼狸貓換太子!假的,都是假的。”

柳以蕊死死抓住頭發,絕望地哭了出來。

她早就在宗親府被折磨得精神緊張,如今被言卿盤問下來,去回憶這代代傳下來的往事,更是瀕臨崩潰。

兩百年,從太爺爺,到曾爺爺,到爺爺,到父親,再到她身上。

井裡源源不斷的水,讓當年的“因果”也代代流傳。柳家人都說不清如今這樣清醒地活下來,是上天對他們失約的懲罰,還是對他們救人的嘉獎。

柳以蕊愣愣地盯著火堆,眼眶發紅,顫聲說:“我太爺爺哪來的能力去拒絕謝家家主呢。他沒辦法啊,隻能跟障城五家證明了乞丐是初璿夫人的兒子。”

“之後,太爺爺為了躲避風頭,便把我們帶出城去。再之後的事,我們也不知道了。”

“至於你說的什麼春水桃花,我太爺爺當時根本沒參加,也根本不知道。”

言卿聽完這番話,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他隻是站在柳以蕊麵前,沉默很久才笑著問她:“你一直沒說他的名字,是不敢說嗎?”

柳以蕊愣住。

言卿輕聲告訴他道:“那個被你們擅自送到謝府,又被你們親自趕出謝府的人,叫謝識衣。”

柳以蕊死咬著唇,嗚咽地把頭埋進膝蓋裡,說不出話來。

言卿說:“驚鴻元年,因為你們怕死,把他送到了謝府——你們都知謝家家主風流成性喜新厭舊,是真的不知道謝識衣在謝府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柳以蕊淒聲反駁道:“可是驚鴻元年如果不這麼做,大家隻會一起死!”

言卿沒理她,慢慢接上後麵的話:“等他一步一步從深淵裡爬出來。驚鴻十五年,又因為你們怕死,讓他被廢修為被斷經脈,重墜死地。”

柳以蕊說不出話來,驚鴻十五年的事,確實是他們的錯……但是強權之下他們柳家又有什麼辦法!

言卿低頭重新看了她一眼,閉上眼,好像依舊能感受到驚鴻十五年壓抑的風和淒冷的雨。

他勾了下唇,心裡躥出無明由的怒火來,灼燒理智。

不是針對柳家,而是針對幕後的人。

果然,驚鴻十五年的事,就是一出漏洞百出的鬨劇!

謝家家主風流成性,貪婪虛榮。之前放任謝識衣在謝府後院多年不聞不問,等謝識衣在登仙閣嶄露鋒芒,覺得臉上有光才重視起來,對外傳是謝家嫡長子。

這麼一個薄情寡義的人,怎麼可能為所謂的真假,放棄一個名動一時的天才,接納一個命不久矣的乞丐。

現在看來,當初是有人逼他不敢去認謝識衣。

白家對謝識衣的恨,也完全到了一種極端瘋魔的狀態。

驚鴻十五年,幽絕之室、春水桃花、審判台,對謝識衣所有的一切懲罰,都是有人在幕後指使。

言卿問她:“回到我最後一個問題。”

柳以蕊說:“什……什麼?”

言卿道:“既然當初你太爺爺給謝識衣的生母立過碑,那你們知道她的名字——她叫什麼?”

柳以蕊紅唇發抖,說:“微生,她姓微生,單字妝。”

微生妝。

言卿沒有再管她,轉身離去。

柳以蕊愣愣看著他的背影,她一下子站起身來:“等一下。”她往前走,但是太過虛弱,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柳以蕊嗚咽一聲,趴在地上眼睛赤紅地抬起頭來,嘶聲說:“你說過的,我配合你說出一切,我幫把我弟弟救出來。你答應過的,你一定要救出我弟弟!”

她說完沉默很久,自己難過得哭了出來,喃喃:“怎麼我們一家現在就成了惡人呢……明明我們一家一開始都是好心啊,好心的救下初璿夫人,好心的救下微生妝……”

言卿心中惦記的都是障城幕後的人,怒火也隻針對那幕後之人,對於柳以蕊的哭聲一點觸動都沒有,回頭看了一眼,隨後離開。

柳以蕊卻是走不出來了,掩麵而哭。

言卿出門的時候,一彎明月掛在天幕上,下弦月跟彎刀一樣。

他以為要回到柳家才能看到謝識衣,沒想到謝識衣就站在這狩獵山的山腳下,等著他。

有血玉珠在手腕上,他和柳以蕊的所有對話估計都被謝識衣聽了進去。

言卿抬頭。

謝識衣站在明月山間,雪色的衣袍泛著一層冰藍清輝,眼眸靜靜看著他。

言卿一時心情複雜,走過去出聲說:“障城比我想的要複雜。”

謝識衣笑了下,說:“嗯。”

言卿一時間微愣,想了想也不震驚謝識衣的從容了。也對,從謝識衣下令仙盟調查障城開始,估計就對一切有所察覺。

謝識衣頷首:“我帶你去個地方。”

言卿:“啊?”

謝識衣雲淡風輕說:“到了這裡,剛好讓你看看以前我走過的那條路。”

言卿反問說:“什麼?”

謝識衣想了下,換了個說法:“滄妄之海,你掐住我脖子時,我第一時間想的就是這裡。”

言卿這才想起來,謝識衣說過的,他四歲那年遇到的一個魔種,最擅長玩弄人心。

狩獵山下有條長長的小徑,夾雜在兩處高險的山峰間。路上布滿碎石長滿荒草,蟲子的鳴叫聲一陣陣傳來,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水聲。

言卿左右看了看說:“他就是在這裡背著你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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