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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士奇當然不懂暹羅貓的煩惱,就像暹羅貓耐心地觀察了一會兒跑前跑後的飼養員,也沒弄明白她在忙活什麼。
正想著,便見薑韞宜再次鑽進存放染缸的小屋中。
乒鈴哐啷的動靜混合著經年久積的浮塵,遠遠傳出來,賀旻章伸長脖子,隱約瞥見一個翻箱倒櫃的身影。
沒過多久,薑韞宜灰頭土臉地出現在門邊。
額角蹭了幾塊灰,身後立著一捆木頭,她曲肘借力撐在那堆木塊上,扶著門框緩了口氣。
室內工作間的桌子麵積有限,不足以支撐起床單被罩的布幅。
所幸後院小屋裡保留著外婆之前用的木架,薑韞宜費勁地拽著一堆木頭走出來,在院子裡找到一塊寬敞的空地,重新搭起寬大木桌,抖開布料攤在上麵。
寒冷的室外,防染漿更加濃稠,放置一小段時間後便容易凍住,難以化開。
薑韞宜一手將銅盆揣在懷裡,一手緊握著擀麵杖使勁攪和著盆裡的漿糊。
她摸摸腰上發熱的暖貼,腦中靈光忽現,在銅盆底部和側麵也貼了一圈暖寶寶。
三五分鐘後,薑韞宜換上刮板,挑起一抹防染漿試了試稠度。
她將脖子上的一圈絨領係緊,紮緊圍裙,戴好袖套,伏在長桌前開始給白布刮漿。
喜鵲連枝的主圖要擺在整張布的正中間,薑韞宜拿起卷尺細細丈量一番,謹慎地將花版按在布上。
刮板裹著防染漿,在底布鏤刻出喜鵲的祥紋,鮮花著錦,與巢枝相銜,層疊鋪開,首尾相接團成一個圓。
繞著花壇溜圈的富貴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目光緊緊追隨著刮板運行的軌跡,藍玻璃似的眼睛在光下反射出剔透的光。
靛藍比它的瞳色更深,那是藍草浸泡出的汁水。
群青比它更豔,透過富貴的眼睛,賀旻章不由得懷念起畫室裡的一堆礦物顏料。
他在貓爬架上呆了一小會兒,思緒越過院牆飄出去很遠,直到腹中忽感酸脹,才夾著尾巴跑進堂屋。
賀發財蹲在貓砂盆裡哼哼唧唧半晌,產出成果豐碩。
埋完貓砂,賀旻章背靠小樹杈坐下,兩爪揪著散開的衣服下擺,將褶皺的袍邊理順。
一定是在外麵呆久了,受風著涼,賀發財攏了攏袍子,不打算再出去。
他休息了片刻,起身繞進工作間。
此刻四下無人,連會喘氣的哈士奇都在院子裡撒歡,賀旻章熟門熟路地扒拉著電競椅跳上桌麵,尾巴沿著桌緣自然垂落,暗歎真是天助貓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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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韞宜的新花版到底沒能成功收尾,一串花紋本該嚴絲合縫地首尾相連,左上部分卻缺著一個不甚明顯的豁口。
豁口兩側,花葉走勢正好相反。
賀旻章猜測,她大約是拿不準應該以哪個方向做結,索性就先空在了那裡。
暹羅貓學著薑韞宜單手托腮,挪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牛皮紙邊低頭看畫。
他左後肢抻平貼著桌麵,右後肢向左彎曲,搭在左腿上,尾巴高高豎起,像落地鐘的擺錘,優哉遊哉地來回搖動。
賀旻章伸爪把鉛筆撥到麵前。
新花版描的是香豌豆。
薑韞宜大致沿著矩形的架構,以藤蔓為草稿起底,描了一圈香豌豆。不難看出,她應該是想要呈現異形畫框的效果,但因為在具體排版上略顯緊促,導致一條線上的花枝基本朝著同一個方向撇,故而缺少了幾分生機盎然的意趣。
賀旻章貓爪搭在臉側,視線掃過桌麵,在一摞花版下找到了橡皮。
他把橡皮摳出來,動作笨拙地擦去幾簇花瓣,而後拿起鉛筆微微調整著幾串香豌豆的走勢。
香豌豆組成的畫框在他的筆下逐漸變得錯落有致,到了豁口處,賀旻章略作思索,補了一片花葉上去,將整個外框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