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還是那個小騙子。
張嘴就隻剩滿口的謊言。
不過她這次學聰明了,還知道偷走他書房裡壓下的賣身契,和通關路引。
趙識記得她一向不喜歡去他的書房,那幾天卻很反常,時不時端幾碗補湯來看他。
膽小羞怯的她甚至還會紅著臉在書房裡親他,賣乖求歡。
原來這都是她的彆有用心。
趁他難得的意亂情迷,從他書房裡偷走這兩樣重要的東西。
趙識這樣想著就冷笑了起來,忍了又忍,麵前的棋局還是被他給掀了。
屋外的丫鬟們聽見聲響,一個個都靜若寒蟬,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過了很久,趙識冷聲下令,“把她那個小丫鬟給我帶過來。”
很快,阿柔就被人提到趙識麵前,她腿腳發軟,撲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
趙識冷嗤了聲。
阿柔眼眶發紅,神情瑟縮,害怕的不得了。
“她去哪兒了?”
“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趙識一腳踹上她的肩頭,阿柔整個人飛了出去,狠狠撞上桌角,後腰疼的不行。
趙識知道這個丫鬟對明珠忠心耿耿,他問不出什麼,麵無表情吩咐:“把她帶下去,關好了。”
趙識心思深重,什麼事情都能想得明白。他原先不給明珠一分錢的銀子,就是怕她攢夠了錢跑,送給她的那些金銀首飾,都是萬裡挑一的寶貝,原以為京城裡不會有人敢收,哪知就是有不怕死的人要錢不要命。
讓她當了那些首飾,換錢逃了。
若是真的找不回來人……
不,哪怕掘地三尺,他也要把人找回來。
就是不能對她太好,就該拿根繩子將她拴起來好生搓搓她的銳氣才好。
他以後也不會為她的眼淚而心軟,三言兩語就被她騙的暈頭轉向。
她也彆想再待在彆院裡,好圖個清閒自在。
趙識越想越氣,直到外邊的侍從提醒他到了進宮的時辰才回過神。
明府內外的親兵侍衛還都沒有撤,把守森嚴。
不巧,趙識在宮門口偶遇了步行下朝的衛池逾,他盯著衛池逾這張臉端詳良久,乾淨清秀,確實長得不錯。
趙識無端冷笑了聲,不過衛池逾也是天真,以為他這樣一無權二無勢的人能管得住明珠?
他也說不清自己心裡是酸是妒,總歸現在看什麼都不順眼。
*
明茹得知明珠逃跑了,高興的多吃了兩碗飯。
徐氏也難得麵露喜色,“她最好是彆回來了。”
簡直是個禍水。
其實徐氏當初是不想同意明珠和衛池逾的婚事,她有私心,這個庶女長得漂亮很會招人,而衛池逾這個人,有眼睛都能看得出前途無量,這兩人越是般配她就越難受,說的難聽,就是見不得這個庶女過得好。
所以之前她給明珠說媒的對象不是鰥夫,就是遊手好閒妻妾成群的紈絝子弟,相貌醜陋,德行有虧。
衛池逾提親的猝不及防,她沒個防備,也沒有理由推拒,不然會落人話柄,隻得咬牙應下這樁婚約。
“她死在路上才好。”明茹笑著說。
徐氏挑了挑眉,“無所謂了,她現在就算是被太子抓回來也沒什麼好日子過,你啊,就安心等著出嫁。”
明茹麵色微紅,有些害臊,“嗯。”
徐氏作為一個過來人,拍拍她的手,又說:“早些給太子殿下生兩個孩子,有了孩子,你在東宮的地位才能穩穩當當。”
明茹野心遠不止如此,她還要太子殿下真心疼愛她,將她視為唯一的妻子。相濡以沫,白頭到老。
“好。”
如此又過了兩天。
魏留的人總算追到了明珠的下落,京城那名馬車夫的脖子被人架著刀子,望著眼前凶神惡煞的男人,身體抖如篩糠,“爺,這位爺,有話好好說,彆彆彆殺我。”
魏留低頭冷眼看著他,“馬車上的姑娘呢。”
車夫不敢隱瞞,知道什麼就全都抖了出來,“她換了一輛馬車,給了我銀子就打發我走了。”
刀刃逼近了皮膚幾分。
車夫嚇得尿了褲子,眼淚說來就來,“我說的都是真話啊!彆殺我。”
“那她現在在哪兒?”
“剛進運城,過了夜就要坐船去南邊。”
魏留一腳踢開他,又將他捆了起來丟到一旁。
“你們帶人去運城看住了她,我這就去給太子殿下回消息,切勿打草驚蛇。”
“是。”
明珠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包圍了。兩天的舟車勞頓,她幾乎就沒合過眼好好睡一覺。
整日提心吊膽惴惴不安。
明珠打水沐浴,換了身便裝,緊緊抱著自己的包袱上了床,腦袋沾了枕頭就睡著了。
一覺睡醒,天就黑了。
明珠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她下樓去街上買了兩個包子,手裡揣著包子,聞見餛飩的香味又忍不住停下來。
明珠之前被趙識管得嚴,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讓碰。
現在自由了,就什麼都想嘗一嘗。
她坐下來,要了一份小餛飩,往湯裡加了不少辣椒粉,喝了口湯就被辣出了汗。
吃完餛飩,明珠才又趕緊回了客棧。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杯弓蛇影,總感覺有人在背後盯著她。
她關上房門,那種被監視的感覺才好了一點。
明珠感覺自己已經跑了那麼遠,趙識想找到她無異於大海撈針,難上加難。
他那個人,彆人瞧她一眼都會暗自生很久的悶氣,所以是絕不可能張貼的畫像張貼出去。
明珠這樣安慰著自己,吹滅了蠟燭,爬上床抱著枕頭又繼續睡了。
京城裡烏雲密布,雷聲滾滾,眼看著就要下起潑天的大雨。
屋內的光線昏昏沉沉,窗邊透著一絲光亮。
魏留匆匆將消息送回京城,半跪在趙識麵前,“殿下,人已經找到了,在運城。”
男人望著窗外的大雨,似是嘲諷,“她跑的倒挺快。”
短短兩天,就到了運城。
魏留拿不準該怎麼辦,若是個男子,他一早就押人回京,可這畢竟是太子殿下的心尖肉,磕著碰著,他怕太子不高興。
趙識關上窗戶,袖口被雨水濺濕,他毫不在意,手裡捏著那根在福源寺裡編好的紅繩,“帶路,我親自去捉人。”
天色昏黑,外麵陣雨聲聲,雨滴劈裡啪啦落在窗台。
明珠被巨大的雷聲吵得醒了過來,然後就再也睡不著。她坐起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杯中的苦味徹底打消了她的睡意。
隨著窗外的雨聲逐漸減弱,天光露白,客棧裡的聲響也逐漸多了起來。
大門被人一腳踹開,門栓直接飛到了遠處。打著瞌睡的店小二被嚇得打激靈,蹭的蹦了起來。
他抬頭一看,大堂內多了許多帶刀侍衛,黑衣黑靴,麵無表情,個個都是煞神模樣。
為首的男人殺氣十足,眉眼中心還有一道短疤,五官輪廓硬朗,一看就沒少在戰場上殺人。
小二小腿直抖,“客官,住店?”
魏留冷眼掃過去:“閉嘴。”
小二又看見他身側的男子,墨色常服,清雋斯文,長身玉立,皮膚極白,臉色極冷,眉眼如傲雪淩霜,眼神也冷冷的。他微微皺著眉,抿直了嘴角,看著他,淡淡開腔:“幾樓?”
小二被這通身的氣勢壓的不敢抬頭,下意識回避這雙眼睛,“公子,您說什麼?”
魏留替他答了話:“殿下,在三樓,樓梯右手邊那間房。”
趙識嗯了聲,不緊不慢朝樓上走過去。
魏留等人一並跟了上去,客棧裡三層外三層都已經被包圍了起來。
樓上的明珠已經聽見了聲音,臉色煞白,抖著手鎖好門窗,渾身上下已經被抽走大半的力氣,她背靠著門,慢慢滑坐在地上。
她沒想到趙識這麼快就帶著人找了過來。
更沒想過他會親自來追。
明珠現在腦子一團亂麻,不知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她打開窗戶的縫隙,本想跳窗,幸好往外看了一眼,樓下全都是已經拔刀的錦衣衛。
趙識已經站在門外,他很客氣的敲了敲門,聲線四平八穩:“珠珠,開門。”
明珠咬緊齒關,不敢泄露一絲一毫的聲音。
趙識歎了口氣,“你是要我踹門嗎?”
明珠緊繃如弦,眼尾泛起水光,一步步往後退,碰倒了椅子,整個人還摔在地上,慌亂之下,她趕緊爬起來,餘光瞥見床對麵的衣櫃,想掩耳盜鈴躲進櫃子裡。
門外的男人卻已經沒有了這個好耐心。
年久失修的房門,稍微用力一推就開。
明珠手足無措站在他麵前,身上穿著單衣,臉色蒼白瑟瑟發抖。
趙識冷聲讓身後的人都滾出去。
明珠好像完全不會動了,呆呆傻傻立在原地,趙識用力扣住她的手腕,將人拽到身前,“玩夠了?”
明珠的眼淚同時滾了下來。
趙識麵色一頓,幾秒之後,他伸手碰了碰她的眼睛,慢悠悠地說:“收起你的眼淚,彆想再騙我。”
他又說:“況且,還沒到你哭的時候。”
來的路上,趙識想過的那些法子都還一樣都沒用在她身上,輪得上她哭嗎?
明珠忽然掙紮起來,再也不想當個軟弱無能的人,她說:“我不喜歡你,你放我走。”
趙識冷冷盯著她,掐著她的腰逼問:“你想去哪兒?”
明珠也不說話,就這麼紅著眼睛瞪他。
趙識被氣得狠了,捏著她下巴,“我跟你直說,你若是敢跟彆人跑了,我就殺了他,將他的屍體掛在你麵前,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明珠很少見過這樣的他,渾身被戾氣充斥。
她還要掙紮,趙識一掌劈在她的後頸,直接將人給打暈了。
趙識用自己的外袍蓋住她的身體,抱著昏迷不醒的人下了樓,“回京。”
馬車直接停在太子府外。
這裡重兵把守的程度不在彆院之下。
明珠昏睡的時候比她醒著要乖巧許多,安安靜靜不哭不鬨,趙識將她放在床上,看見開著門窗,火氣不知從何處而來,冷著臉吩咐:“讓人過來把窗戶釘死。”
“是。”
太子的命令,下麵的人隻會照做。
沒多久,府中的管事就帶著人用木板這間房子的窗戶釘了起來。
明珠做了許多個零零散散的夢境,頭暈腦脹的醒來,屋子裡卻透不進一點光,她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人用紅繩綁了起來。
明珠四下看了看,這間屋子對她而言陌生又熟悉。
她沒有來過,但是好像在夢裡又見過。
忽然,房門被人從門外推開,男人緩緩走了進來,身後透著清冷的月色,他沒有點燈,如玉的臉龐背著光,“醒了?”
“這是哪兒?”
“太子府。”
明珠的心猛地一沉,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換掉了。
看樣子,應該是趙識親手給她換的。
明珠這次出逃僅僅兩天就被逮了回來,她頹然又挫敗,但此刻卻沒有多少害怕。若是他被自己氣死,從此不來找她,何嘗不好。
明珠把手遞到他眼前,“你幫我解開。”
趙識罔若未聞。
明珠低著臉:“我不是你的寵物。”
趙識漫不經心嗯了聲,握過她的手腕,看著上麵係緊的紅繩,露出一絲微笑:“不喜歡嗎?”
“沒人會喜歡。”
他摸摸她的臉,“但是我也沒辦法。”
趙識又卷起她的褲腿,看了眼她膝蓋上的傷口,淤青紅痕尚未完全消退,他默不作聲拿起膏藥,給她上藥。
明珠不覺得這麼大的事情趙識會輕易揭過,但他確實表現的特彆平靜。
上完藥後,趙識重新抬起頭,對她說:“我不想威脅你,再有下次,你就不要怪我拿無辜的人祭天。”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重重壓垮她的肩頭。
明珠吸了吸通紅的鼻子,有些絕望。逃也逃不開,命又捏在他手裡,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低著頭,一言不發。
趙識好像非常無奈的歎了口氣,望著她,語氣莫名溫柔,卻讓人感到害怕,“珠珠,是不是非要我拿根鏈子把你拴起來,你才肯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