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的人太多,紅菱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明珠。
明珠想了想,讓紅菱從外麵買了紙筆墨硯,她問紅菱:“你認字嗎?”
紅菱一臉茫然的搖頭,“不會。”
明珠沒辦法隻好自己親自寫了封暫時關門歇息布貼,她的字和從前沒兩樣,寫字時還是一板一眼,字體十分的周正。
她將布貼交給紅菱,“你拿去張貼在鋪麵門口。”
“珠珠,原來你還會寫字,好厲害。”紅菱雖然不認得字,但也能感覺到她的字應當寫的很好看。
明珠因為自慚形穢而紅了臉,薄薄的麵頰透著遲遲春意,燒的半生不熟,她說:“我也隻是會點皮毛。”
沒有大的學問。字都是趙識逼著她磨煉出來的。
紅菱將這張紙貼在鋪子門口,之後果然來問的人就少了,隻是更想知道她們何時能再開張?
揚州城的學子,都喜歡照顧她們的生意。廚娘長得美,手藝又好,尤其是那位有了身孕的姑娘,說話比水還要溫柔。
紅菱的樣貌也不差,隻要她不張嘴,看著也十分小家碧玉。
趙識本來早就打算從揚州離開,臨時出了點事情,大理寺少卿張衾死於非命,凶手做的乾淨利落,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朝廷四品官員橫死,這案子肯定要好好查一查。可惜揚州城的父母官在查案上實在欠缺天分,幾天過去,毫無頭緒,甚至想將張衾是自縊而死報上去。
不過眼下太子殿下還在揚州,這案子就不好糊弄。
趙識也沒興致細查,張衾此人從前是個刑官,借刀殺人的事情沒少做,仇家遍地,想滅他口的人,也不在少數。
這個人死了也就死了,妨礙不了什麼事情。
不過他死的時間不對,地方也不對。而且,趙識讓魏留去查。
魏留卻是無功而返,半跪下來,“屬下無能。”
趙識穿著一件單薄的深色直綴,秋意漸濃,他的臉被凍的發白,剛洗漱穿戴完身上清香淡淡,烏發滑落,身姿細瘦,寬大的衣襟隨著冷風輕輕晃了晃,他望著月色,淡道:“連你都查不出來嗎?”
“凶手是個拿錢辦事的江湖俠客,張衾死後不久,他也死了。”
如此就問不出指使他辦事的人。
趙識本來沒多大的興趣,眼皮一掀,“殺一個張衾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
殺雞焉用宰牛刀。
“許是為了萬無一失。”魏留猜想。
趙識指尖捏著的白玉棋子被他放了回去,他看了眼棋局,抬起臉,淡淡地說:“確實是為了萬無一失,不過我還真想不起來,誰會這麼迫切的想要他的命。”
“殿下,那還繼續查嗎?”
趙識如今一吹風就咳嗽,嗓子又癢又疼,不大舒服,他說:“算了,沒什麼必要。死了就死了吧。”
案子告一段落,最高興的就是知府大人,他也就不用膽戰心驚太子殿下遷怒他。
知府大人生怕太子在揚州過的不舒坦,特意讓人準備了歌舞,打算進獻幾位美人。
不過他的算盤卻落空了。
太子殿下隻坐了一會兒,就離了席。知府隻得委屈幾位美人,讓她們暫且先去太子的院子裡當丫鬟。
若真有本事,得了太子垂青,往後就是享不儘的榮華富貴。
宴席結束,知府身邊的心腹愁眉苦臉提醒他,“太子殿下才失了愛妾,怕是沒有興致。”
“這你就不懂了,殿下如今正寂寞,才更需要花前月下紅袖添香的美人排解。”
“可我聽說,殿下前幾日去了靈嬋寺,讓主持給他未能平安出世的孩子超度。大人不該擅自揣摩殿下的心情。”
“這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趕緊將送過去的那幾名姑娘接回來吧。”
知府拍馬屁都沒拍到點子上,反倒處處踩了炮仗。
趙識快在揚州待了半個月,再過幾天,他就要坐船回京城。近期莫約是不會在往江南來。
宋懷清受了姑姑的囑托,不好意思不辦事。帶著趙識在揚州城內最繁華的地段逛了一圈。
街邊的商販,叫賣聲嘹亮。
宋懷清走著走著就發現他被落在身後,轉過頭一看,他有些頭疼,“殿下,你要買嗎?”
攤子擺著的都是騙小孩的玩意,花蝴蝶,紙老虎。
趙識沉默不語,一言不發付了錢,手裡拿著花蝴蝶也不知在想什麼。
宋懷清合上手中的扇子,慢悠悠地同他說:“聽聞這條街上有家特彆好吃的糕點,要不要過去看看?”
趙識麵無表情低聲道:“我不愛吃糕。”
“我當然知道你不愛吃,隨口一問罷了。”
但有一個人很喜歡。常常吃不到,就常常用那雙可憐兮兮的水眸望著他,搖著他的胳膊,小聲同他賣乖撒嬌。
趙識一想起她,心口就脹痛。他皺起眉頭,“去看看吧。”
宋懷清帶著他走到鋪子門前,看著緊閉的木門,語氣頗為遺憾,“竟然沒開張。”
歇業的通告張貼在門邊,小小的一張紙,並不顯眼。
宋懷清往前走了幾步,勉強看清楚上麵的字句,讀完之後覺得這張紙上的字,寫得還真是……不怎麼好看。
規規矩矩,不知是哪位腐朽不得誌的書生寫出來的玩意。
趙識低著眸,心神好像都被手裡的花蝴蝶帶走,眼神根本沒有往他這邊看。
宋懷清現在都覺著表妹找他幫忙,著實小題大作,不就是死了個人?趙識看起來也不怎麼傷心,臉上也幾乎看不見痛苦。
“以前都不知道,殿下原來喜歡這些小玩意。”
捏在手裡,端詳良久,眼底是可怕的執著。
趙識心底的扭曲也藏在沉默寡言的表象之下,他確實是執著到病態,來一趟揚州,也還帶著收殮著骨灰的盒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