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識看著她眼睛裡的破碎,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碎了。
他這輩子都沒有掉過幾次淚,眼睛裡升起的霧氣逐漸化作水珠,沿著發紅的眼尾,冰冷滑落。
“對不起。”
“珠珠,對不起。”
趙識隻對她一個人低過頭,這三個字恐怕也隻對她說過。
他胸腔的血逐漸止住,可他的氣色明顯是不大好了。
明珠好像被滿地的血嚇著了,瑟瑟發抖,蜷縮了起來。
她躲在角落裡,好像嚇壞了。
趙識的意識有些撐不住了,他靠著床沿,呼吸漸緩,慢慢合上了雙眸。
明珠過了很久才從呆滯中回過神,她望著靠在床邊一動不動的男人,皺了皺眉,他是死了嗎?
還有氣嗎?
人被捅了刀子,還能活下來嗎?
明珠不知道,她腦子一團亂遭。她伸出手指想去試探他的呼吸,手到了半空又收了回來。
她不敢。
明珠自己還發著高燒,渾身燙的嚇人,過了一會兒,她散發從屋子裡跑了出去,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
她連鞋子都沒穿,赤腳在地上跑,衫裙下擺跟著風跑動,輕盈飄動,像倉皇失落而逃的林中小鹿。
她跑出院子,衣衫淩亂,頭發也亂。臉頰上有血跡,衣裙也有大片的血跡,手上也是,哪哪兒都有。
林管事被她的模樣嚇得往後退了兩步,“明珠姑……”
林管事立刻改了口,“太子妃,您這是怎麼了?”
明珠對這個稱呼很陌生,她抬起手,往裡指了指,她說:“我殺了趙識,他快死了。”
林管事在這兒夏日裡出了一身冷汗,這種話放在平常他肯定不會信,然而此刻明珠滿身是血的樣子,由不得他不信。
他立刻跑進屋子裡,看見太子殿下滿身血一動不動靠在床邊的樣子,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趕緊叫人去找太醫!
太子府裡頓時亂成一團。
明珠孤零零站在月色裡發著呆,大袖裡的手抖的抬不起來。
她殺人了。
她真的殺人了。
無數次她都想殺了趙識,想讓他給自己償命。
真殺了他,心裡卻很害怕。
他死了,他的父母會放過她嗎?不會。
一命抵一命。
隻可憐,她的小滿,還不到三歲,沒了娘親的孩子,將來要怎麼活下去?
明珠的身體越來越冷,她走到水池邊,想洗掉手上的血跡。
可她走到池塘邊,湖水裡倒映著她,著實駭人。
她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腿腳發軟站不起來。
林管事萬萬想不到府裡頭會出這麼大的事情,太子殿下若有閃失,府裡所有人都要給他陪葬。
他生怕太子殿下就這麼斷氣了。
他小心翼翼去探鼻息。
趙識忽然出了聲,一個字一個字從嗓子裡擠出來,有氣無力,“珠珠呢?”
林管事現在哪裡顧得上她。
趙識不管不顧自己拔了胸前的刀子,窟窿裡的血流的更快了。
林管事真的要昏過去,“殿下,不能拔刀啊!”
趙識一隻手捂著胸口,另一手撐著床踉蹌站起來,從架子上找出止血的藥粉,直接倒在血肉翻覆的傷口上,他差點被疼昏過去,咬緊牙關,沒泄出一絲一毫的痛聲。
他用紗布簡單將傷口包了起來,“她被嚇著了,你把她帶回來。”
林管事唯有照做。
去後院的湖邊將人帶了回來。
明珠膽子本來就小,以為自己殺了人,一時半會也確實沒緩過來。
趙識握著她的手,“彆怕。”
明珠好像認不出他了,隻知道重複念叨我殺人了四個字。
她要洗手,還要換衣服。
林管事讓丫鬟打了熱水進屋,桌上放了套乾淨的衣裳。
明珠手抖的厲害,銅盆讓她給打翻了,熱水濺了一地。
丫鬟們立馬又端來一盆熱水,趙識握著她的手腕,用濕毛巾幫她一根根擦乾淨手指。
幫她整理乾淨,血水溢濕了他傷口上的白紗布,胸口的衣襟也是一片黑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