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識彎下腰又咳嗽了起來,他若無其事咽下喉間的血,雪白的手帕拭去嘴角的血跡,眉頭慢慢攏在一起,一些痛苦的神色驟然從眉心閃過。
稍稍一動,便撕扯到胸前的傷口,伴隨著撕心裂肺的陣痛。
廚房裡的人正巧在這時端上剛做好的飯菜。
有麵有菜還有湯,滿滿當當布了一大桌子。
明珠一字不發,坐下來埋頭吃了一碗素麵,覺得嘴裡沒什麼味道,便往麵湯裡撒了些辣椒麵。
她胃口小,又餓過了頭,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去,擱下手裡的筷子,沒有再動。
趙識披著外衫,下了床後慢吞吞坐在她對麵,病色蒼白,清瘦的身子看著有些孱弱。
他端起眼前的麵,吃了兩口,便被辣的滿頭大汗,咳嗽一時也壓不下去。
受了傷的人,應該是要忌口的。
趙識對外稱病,他被捅了一刀的消息倒是隱瞞的很好,絲毫風聲都不曾泄露。
唯有太子府裡的人知曉一點內情,但也沒人敢吐露出去半個字。
趙識在府裡養傷,明珠從來沒問過他的傷情。
她莫名其妙成了太子妃,可是她心裡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從前不大看得起她的人如今都對她十分的客氣恭敬。
明珠不想要太子妃這個身份,去書房裡同趙識提起過這件事。她低著頭,漫不經心地說:“我讀書沒有長進,也不夠聰明,撐不起太子妃的身份。”
趙識聽了臉色不大好,嗯了聲後說無妨。
明珠抬起臉,又找出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借口。
趙識靜靜聽著,等她說完,溫聲吐出四個字:“沒有關係。”
明珠收了聲,知道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聽。
趙識忍不住將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手掌掐著她的軟腰,薄唇輕蹭過她嬌豔欲滴的臉頰,氣息冰冷,字眼柔和,“改天帶著孩子進宮去見見我母親,她還不知道你活著。”
明珠心裡抵觸,咫尺相貼的距離,恰巧能聞見男人身上的冷冽鬆香,像木屑裡混著秋日裡的白梨,不難聞,卻添了些距離感。
明珠抬起眼,認真看著他問:“你就不怕我再捅你一刀嗎?”
“匕首就在書架上。”停頓稍許,趙識又說:“我不會攔你。”
“捅死了你,他們也會叫我陪葬。”
趙識莞爾,“所以我不能死。”
哪怕從地獄裡爬也要爬出來。
明珠故意將雙手抵在他受了傷的胸口上,男人超乎預料的能忍,表情紋絲未動。
明珠有種自己才是跳梁小醜的錯覺。
宋懷清聽聞太子病重,大半個月沒去上早朝,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他和魏留一同登門拜訪,林管事將二人請到書房門外,自己則去書房外敲門給他們傳話。
趙識隨口說了句讓他們進來,話音剛落就後悔了。
他的目光瞥向明珠窈窕有致的身姿,眼神凝重,四下看了眼,不曾看見能藏身休息的偏廳。
宋懷清在書房裡看見明珠,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眉頭稍微揚了揚,手裡的折扇啪的一下舒展,他深深看了眼明珠,隨後收回目光,轉而問:“太子的病可好些了?”
趙識隨口應付,“已經痊愈。”
他偏過臉低頭溫柔同明珠說話,“你昨夜不是沒睡好嗎?先回屋歇息吧。”
明珠看他的眼神陌生又疑惑,她昨晚睡得很好。
不過趙識要趕她走,她也是沒有意見的。她本來就不想和他獨處,更不想和他說話。
明珠去了前院找女兒,趙識在小滿身邊安插了四個丫鬟兩個嬤嬤,照顧她的起居。
小姑娘來了陌生的地方,竟然一點都不怵,使喚下人時很神氣,儀態十足。
不過小姑娘到了娘親跟前,就又隻會張開雙臂軟聲軟語的求抱抱。
明珠溫柔一笑,彎腰將她抱起來,笑眯眯說好。
過了一會兒,明珠抱著小姑娘坐在院子裡的秋千上,手裡捧著本讀過的詩經,放緩語氣慢慢念給了她聽。
小姑娘聽得津津有味,捏著她的手指頭,舍不得撒手。
趙識和宋懷清穿過長廊和拐角,盛夏午後,陽光燦爛,絢麗的日光穿透斑駁的枝芽,恰如其分照在明珠精致白皙的側臉,她嘴角含笑,似乎說了個笑話,將懷裡的小孩子逗的眯眼笑了起來。
宋懷清斂眸藏起眼底的晦暗,他故作輕鬆,“你真要娶她當太子妃?”
趙識吐字:“是。”
宋懷清冷笑了聲說:“我的好表弟,她心裡沒有你。”
趙識靜默一陣,垂眸淡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