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憶妙的到來,原本沉寂在夜色中的海棠苑,陸續亮起燈。
不過即使深夜驚擾,卻絲毫不見怨氣。
竹雨忙前忙後地幫白月心梳妝打扮。
臉上喜氣洋洋,“老爺跟夫人要是知道,今日小姐要喝殿下一起陪皇上去祈福登樓,肯定會高興壞的。”
能伴聖駕那是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分,連老爺都還沒有去過。
看她高興壞了的樣子,白月心見身邊沒有其他人,提點,“竹雨,今日是王妃姐姐生病了,才讓我代替的。雖然是祈福登樓是福氣,但姐姐還病著,不可這麼高興。”
要是落在旁人眼中,說不定就會說她們是幸災樂禍。
聞言,竹雨收了笑,撇撇嘴,“哦。”
她其實想說迎霜院那位生病乾她們什麼事?又不是她們讓她生病的。
不過也知道這話要是叫旁人聽去怕是要惹禍上身,隻得壓下。
不想想那些叫人不快的事,竹雨話頭一轉,拿著珠釵在白月心的發髻上比了比,聲音輕快道:“不過等到晚上登城樓的時候,小姐一定會叫所有人驚豔的。”
“小姐本就生得好看,要是再好好打扮一番,到時候城樓下的老百姓怕是都要看呆了。”
竹雨興致勃勃地說著。
白月心不由淺淺笑,抬眼看向銅鏡,當看清鏡中的自己的之後,嘴角的笑意忽而凝固。
會叫所有人驚豔?
那他呢?
“竹雨。”
白月心聲音低沉,叫竹雨聽得微怔,“……嗯?”
“你覺得……殿下喜歡姐姐嗎?”
“當然不。”竹雨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整個上京城的人都知道,楚王殿下不喜歡那個漠北來的鄉下丫頭。
白月心垂了眼瞼,低喃,“是嗎?如果這是真的,那日宮宴,殿下又為何會那樣?”
為何任她玩鬨?又為何要自己親自抱她會迎霜院?甚至,放任她對自己直呼姓名?
即使他隻是應了一聲。
可是多可笑,隻是那一個字,卻叫她害怕,害怕那些藏在那一個字背後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見她這般心事重重的樣子,竹雨擔心又著急,忙寬慰,“小姐千萬彆多想,那是因為王妃喜歡黏著殿下,如果不依,便會鬨。府裡的其他人早見怪不怪了。”
白月心抬頭,“是嗎?”
“嗯!”竹雨用力點點頭。
為了叫她開心,又笑著道:“今日登完城樓,小姐可以跟殿下一起去逛燈會。據說,在河燈上寫上自己喜歡的人的名字,隻要在長平街上的那棵姻緣樹下放下,兩個人就會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聽到這個,白月心的臉上終於浮上一絲絲笑意,“也不知道殿下會不會答應。”
不過想到什麼,轉瞬又低沉下去,“不過殿下就算是要寫,也是寫姐姐的名字,哪裡會輪得……旁人。”
竹雨沉默一會兒,“小姐,我們要不再主動點吧。老話不是說了嗎,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喝。”
白月心因為詫異而愣住。
“……主動?”
像晏梨那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一個男子……即使那個人是自己的丈夫,要是傳出去,彆人會怎麼看她?
“對。迎霜院那位不就是這樣嗎?就算到時候有人要說什麼,那我們就說是跟著王妃學的。正室本就有以身作則之責,如果到時候要論錯處,最大的錯處也落不到海棠苑頭上。”
白月心沉吟半晌,看向銅鏡中。
*
年節將過,天氣一天天回暖。
不過一大早,寒意依舊。因著時辰還早,天也灰蒙蒙的。
楚王府大門前,一輛馬車靜靜停著。十來個侍衛站在馬車後。
朔風拉著馬韁站在馬車旁,麵對著大門的方向。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看到走出來的人,朔風意外,不過沒忘禮儀,躬身抱拳,“見過側妃。”
蕭天淩坐在馬車裡,聽到聲音,深邃如淵的眼裡,眸光輕輕一閃。
白月心讓朔風免禮,儀態端莊走到馬車前,“殿下。”
馬車門未關,蕭天淩看了眼站在馬車前的人,“你來這兒做什麼?”
他問得直接,幾乎不留半分情麵,白月心不免尷尬,不過想起出來之前做下的決定,深吸氣,畢恭畢敬解釋,“姐姐說身體不適,不便出門,所以讓月心陪著殿下去祈福。”
“王管家。”
馬車裡傳出蕭天淩的聲音。
王管家是跟白月心前後腳出來,聞聲,快步走過去,“殿下,老奴去過迎霜院了,王妃是染了風寒。今日祈福登樓都是大事,為保萬全,才讓側妃隨行。”
“請太醫了嗎?”
王管家片刻遲疑,最後還是如實回答,“王妃說今日上元佳節,不想叫人奔忙,打算就照著之前劉太醫留下的風寒方子直接抓藥回來。”
“去請。”短短兩個字,卻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是。”王管家應下。
正準備退下的時候,見白月心站在馬車前,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王管家道:“側妃趕緊上馬車吧,不然一會兒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白月心有些猶豫,但是一直沒能等到馬車裡的人開口,最後抿抿唇,拎起裙擺走了上去。
剛坐下,馬車便緩緩駛動。
馬車裡一片寂靜,一如那次宮宴回來。
不過這次隻有兩個人。
白月心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裡側,想起竹雨說得那些話,鼓起勇氣,柔聲問:“殿下,今日登完城樓殿下可有其他安排?”
“有話直說。”
“每年上元節的燈會都格外熱鬨……”白月心邊說邊小心觀察著身側人的臉色,見他神情未有半點波動,甚至從頭至尾未看過她一眼,到嘴邊的話一轉,“聽聞王妃姐姐每年都會去放河燈,今年姐姐生病不便出門,月心想去幫姐姐……。”
話未說完,身側的人抬眼看過來。
撞上他視線的瞬間,白月心心口一凜,驀然止聲。
他的目光太冷,無波無瀾,卻像是刀要把人剖開,將人心裡的東西看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股無形的壓力兜頭壓下來,叫人連呼吸都不敢。
就在感覺快要窒息之際,那冷峻的目光輕描淡寫從自己身上移開。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