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一個怯怯的聲音響起, 晏梨止住眼淚, 鬆手,轉過身。()
兩個人視線對上的刹那,流螢一下嗚咽出聲, 哭到說不出來話。
兩年了,從她們在林州分開已經兩年了。這兩年,她跟著二少爺天南海北的到處找,一座一座城,一個一個村莊, 可是都杳無音訊。
當時在林州, 為了能多點逃掉的機會, 她們約定好彙合的地點, 分頭跑。
她一路被追到鬨市上, 好不容易才脫身,可是等她到了約定的地方,一等再等都沒有等到人, 心裡便有種不好的預感。後來聽說去漠北的路斷了,因為連日下雨,路上塌方,死了人, 還有人掉進了紅河灘。
再後來,她看到了有人從紅河灘裡撈上來的馬。
那個時候, 她覺得天都塌了。
幸好趙大哥回來了, 她神誌恍惚地跟著大家一起找, 可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沒多久,大少爺帶人到了林州。
她以為……
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
流螢痛哭跪下,“小姐,都是……都是流螢的錯。”
這兩年,她每天每天都在想,為什麼掉進紅河灘裡的人不是自己?
為什麼當時要那麼聽她的話,自己留在城裡,她出城?
該是她的,該是她去遭受這一切的。
流螢哭得不能自已。
晏梨走到她麵前,伸手想要扶她起來。
這個叫著她小姐的人叫她覺得陌生,可是看著她哭得這麼傷心,心裡說不出來的難過。
“彆哭了。”
流螢仰起臉,淚眼模糊,任她怎麼努力還是什麼都看不清,抬手抓住扶自己的手,忍住哭聲,小心地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沒有消失,也沒有從夢中驚醒,流螢哭得渾身都在抖。
終於,不是幻覺,也不是夢。
晏梨蹲下,單手抱住流螢,輕拍後背安慰著。
*
“小姐,嘗嘗這個……嗝……還有這個。”
流螢剛才哭得太狠,這會兒說話,說著說著都會控製不住地抽噎一下。
桌上堆滿了從漠北帶來的東西,點心乾果、肉乾奶酥,全是晏梨以前愛吃的。
看著人瘦了一圈,還忘記了一切,就算不說,也知道是遭了多少罪,一想到這些流螢就心酸又心疼,恨不得什麼都往她麵前放。
晏梨吃不過來,一個勁兒地說:“我自己來。”
沁寧坐在旁邊,手撐在桌上,托著下巴,笑意盈盈地看著晏梨吃東西。
這邊氣氛溫馨輕鬆,另一邊,有人轉身往外走。
晏煦看了眼吃得臉都鼓鼓的人,笑了笑,隨即跟著蕭天淩走到禦書房外。
剛站定,晏煦先開口,“我們晏家的人一向恩怨分明,多謝你把我妹妹找回來。”
緊接著又道:“不過以前的事也不可能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所以,我們算是兩清。我說過,在世人眼中,楚王妃已經死了,你既然照顧不好她,我不可能再讓她留在這裡。”
“我要帶她走。”晏煦語調沉沉。
“你覺得你能嗎?”蕭天淩聲音平淡,沒有絲毫波瀾。
而這種平靜聽在旁人耳朵裡已然是十足的挑釁。
“那就試試。”晏煦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
然而等他說完,麵前的人久久沒有反應,良久——
“明天。”蕭天淩開口。
“什麼?”晏煦不解。
蕭天淩轉頭看向遠處,像是在看天,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看,隻是在極為謹慎地避開什麼,“明天來接她。”
晏煦訝異,有一瞬間險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前一刻似乎要跟他搶個魚死網破的人,突然就改了口。
晏煦眯起眼,“什麼意思?”
蕭天淩沒有回答,隻是說:“今天就到這兒,進去跟她說一聲,出宮吧。”
晏煦道:“緩兵之計?或者……陰謀?”
麵前的人轉身,看向他。
*
有流螢在,晏梨的嘴巴就沒有停過,不過吃歸吃,眼睛卻時不時地看向門口那邊,等看到晏煦回來的時候,眉目舒展,會心一笑。
不過當聽到他說要走之後,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下意識看向站得離她更遠的蕭天淩。
親眼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從高興變成戒備,蕭天淩喉結輕輕一滾,沒有任何解釋。
“好好吃飯,再好好睡一覺,等再睜開眼的時候,二哥就會出現在你麵前。”晏煦溫言哄著,說完輕輕摸了摸晏梨的頭。
晏梨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人的話,她連質疑的念頭都沒有。
可是就算心裡千百萬個不願意,不願意讓他走,不說她現在自己都自身難保,就算她可以,隻要有人不想,就不行。
就像當初驚塵那樣。
那種突然的彆離,她不想再經曆一次。
勾出一抹笑,點點頭,“嗯。”
看著她臉上的笑,很懂事,甚至帶著一絲小心,晏煦心口一抽。
母親早逝,阿梨從小就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哪裡受過半分委屈?又哪裡這般謹慎小心過?
晏煦忍著衝上眼眶的那一陣酸楚,雙手搭在晏梨的肩膀上,彎腰,微微使了幾分力,跟她平視,“有二哥在,彆怕。”
*
晏煦帶著流螢離開。
禦書房隻剩下蕭天淩,晏梨還有沁寧。
沁寧明顯感覺到晏煦一走,殿內的氣氛就變了,這豔陽高照的秋日竟然叫人覺得有些冷。
心裡不免著急。
上次她被嚇到,強行拉著阿梨過來找皇兄,兩個人難得平靜和氣待在一個屋簷下。算得上是好不容易有了點好的進展,這一下,不知道因為什麼,關係又急轉直下。
沁寧腦子飛快轉著,想著該怎麼緩和,可是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說,蕭天淩先開口。
“沁寧,你先下去。”
這話一出,已經抬腿想要離開的晏梨頓住。
沁寧愣了愣,左右兩邊看看。
感覺她皇兄不像是要發火的樣子,雖有遲疑,還是退了出去。走之前叮囑憶妙跟陳公公一定要在外麵好好守著。
*
禦書房裡更安靜了。
晏梨看著蕭天淩。
他單獨讓沁寧離開,意思就是她不能走,可是站了一會兒,他也不說話,隻得開口,“我能走了嗎?”
蕭天淩走到她麵前,“今天晚上留下來。”
聽到這句話,晏梨倏爾擰眉,整個人就像是抖開所有刺的刺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