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江皇後睡得都不安穩。
念善沒有回給她準備的小院子,隻讓蘭心替她找了床被子,睡在了外麵的軟榻上。
她幾乎一夜無眠,直到天蒙蒙亮時,才睡了過去。
“善善睡著了?”江皇後由宮人們服侍著起身,掙紮著站在門口,看著蜷縮成一團,睡在軟榻上的念善。一日的提心吊膽、一夜無眠的疲累,讓她在睡夢中也是皺著眉,像是藏著解不開的心事。
江皇後的心又軟又酸。
她也不用宮人扶著,自己緩慢的走過去,用冰涼的手指輕輕替念善把被子往裡麵掖了掖。
見念善睡熟了,江皇後隻讓人看著她仔細彆摔下去,自己由蘭蕙扶著走回去。
“昨兒善善不是說母親請了什麼符紙來,想要替本宮送祟麼。”江皇後坐在妝鏡台前,看著鏡中憔悴的自己,微微翹了翹唇角。“今兒你陪著她去選地方罷。”
她自己是不大信這些的,可若這樣做能讓母親和善善能有些許安慰,她自是不會反對。
蘭蕙點點頭,縱然心酸麵上還是帶著笑容。
縱然江皇後命宮人都放輕了動作,不要打擾念善,在辰時初刻,念善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擁著被子坐了起來。
“姑娘,您醒了?”意溪正替了銀星守在塌邊,見她起身忙過來服侍。
念善眼見周圍的一切有些陌生,這才回過神,原來自己在小姑姑寢殿。
等她簡單的梳洗完,去到江皇後身邊時,偏殿裡已經擺好了早膳。江皇後正含笑看著她,溫聲道:“善善,來。”
左右宮妃們巳時才會過來請安,江皇後陪著她用了早膳後,讓她回去補眠。
念善才想說自己不困,便聽江皇後不疾不徐道:“等你睡醒,讓蘭蕙陪你去選地方,哪裡有樹啊水啊什麼的,光看本宮就覺得腦仁疼,難為你都記得住。”
宛如溺水的人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念善聽見小姑姑應許,不由雀躍一聲,忙拉著蘭蕙回了自己的院子。
宮裡自己不大熟悉,還要蘭蕙幫忙。
***
昭陽宮。
等處理完宮務,張貴妃帶著人去了自己的私庫。
“本宮記得有一套紅寶石的頭麵,是內務司前些日子做的,很是鮮亮。”張貴妃翻看著冊子,隨口道:“你們去找出來。”
大宮女素絹指揮著小宮女們去尋找,香莞則是小聲提醒道:“娘娘,前些日子您不是才說了皇後病著不宜張揚,才把那些華貴的首飾的收了起來,隻戴樣式端莊雅致的。”
不僅是她,同在妃位的柔妃、慧妃這些日子妝扮都是以素淨簡潔為主。正所謂上行下效,低品階的宮妃們,自然也沒人敢穿的鮮豔奢華。
張貴妃微微笑了笑,“本宮自然不能用,這是送給江五姑娘的。”
香莞到張貴妃身邊的時間不長就占了大宮女的位置,隻因她是張貴妃娘家送來幫著張貴妃調理身子的醫女。這些日子她瞧著張貴妃在後宮中掌著實權,雖是上頭有皇後,她也跟真正的後宮之主差不多。
表麵上敬著就足夠了,怎麼連皇後的侄女,還要上趕著結交討好?
看出了香莞眼中的疑惑,張貴妃還要重用她,有心跟她解釋清楚。於是張貴妃反問道:“昨日皇上去了鳳儀宮兩次探視皇後病情,你可知為何皇上對皇後恩寵不斷?哪怕皇後如今病重形容憔悴、也不能替皇上誕下子嗣?”
“因為皇後娘娘在皇上失意時,義無反顧的嫁了過去?”香莞所知是京中最廣為流傳的解釋,她不懂貴妃娘娘為何還要問她。
張貴妃驀地笑了。
“自然不僅如此。”張貴妃神色淡淡,語調平靜,隻是細看去眸中閃過一抹不甘。“皇上並非深情之人,那點子夫妻恩情不足以撼動帝心。隻因江皇後走對了一步,從此後便一路榮寵不絕。”
香莞好奇的睜大了眼睛。
她知道張貴妃隻比江皇後晚入府一年,容貌、家世、處事能力都強過江皇後,令貴妃懊惱卻不得不心服口服的事……
“當時皇上不僅被端王栽贓投敵,暗地裡還被斷了糧草供應,大家都覺得縱然皇上有通天的手段這次也要折了。”想起往事,張貴妃神色漸漸複雜。“還是王妃的江氏毅然動用了王府的積蓄,再加上她本人所有嫁妝,想法子置辦了糧草和藥材送了過去。”
隻要想到當時的江氏一身樸素的迎接宋驍凱旋,至今張貴妃都忘不了他眼中的感動。
這一招破釜沉舟實在是妙,左右當時江氏沒有退路,倒不如孤注一擲,賭這一回。
結果她贏了,贏了這些年的恩寵。
香莞能被送到張貴妃身邊,自是也是極機靈的。她忙低聲勸道:“娘娘,您是比皇後還有福氣的人。您想想,便是皇上給再多的恩寵,皇後無福消受也是枉然。”
張貴妃深吸一口氣,雙眸也很快恢複了神采。
江氏氣數將儘,她才是在後宮中有未來的人。
“江氏在皇上麵前還是極有分量的,她若在薨逝前說兩句本宮的好處,本宮便更十拿九穩些。”張貴妃早就思慮過了,眼見素絹已經捧著一個精致的描金匣子過來,她言簡意賅道:“這五姑娘是咱們皇後娘娘最疼愛的侄女,也是她最放心不下的。”
江念善於靖安侯府的最大用處不過是陪伴皇後,隻怕連趙老夫人對她的疼愛都是有限。
若是見她能照拂江念善,皇後定會是感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