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趁機將烈酒換成無滋無味的白水,熟練的拿出一張黃符貼碗底,注明:56°烈酒,一杯(劃掉)口就倒。
剛貼完,老道士拿起杯子猛灌一口,腦袋一歪,咣當暈桌上。
“林道長這麼快就醉了?”黎行正好炒完最後兩個菜過來。
“有了這個,白水也能變烈酒。”季夏捏出兩張空白黃符,滿臉無奈望向暈死過去的老道士,“本來酒量就不好,再喝,明天鐵定要躺一天,新年第一天就躺著算怎麼回事?而且……”
他撐著一側臉頰,眼裡漾開融融暖意,不知是對誰說:“當初被老道士趕著下山,我其實是抗拒的,覺得山下有什麼好的,山裡墓裡多舒服,何必要學人類,和人類一起生活?”
“後來下了山,真正住一起了才發現,人類真有意思。”
每一個都是那麼的鮮活、頑強。
他是真的羨慕,他們都還活著。
“不恨麼。”黎行突然插一句。
季夏看他一眼迅速移走視線,抬手撫上心口,再出聲時有些哽塞:“說不恨,不可能,那種滋味太疼了。可隻是因為一個人否定所有,對其他人來說也太不公平了。”
“就算是現在,我也依然喜歡人類,喜歡那些願意接納我的朋友,喜歡你。”最後一句話,季夏看著他。
“夏夏,我……”
“難得做這麼一桌子菜,先吃吧。”
*
季夏表明身份以後,黎行的記憶其實就恢複了。
考慮的那個晚上,也是恢複記憶後,黎行在猶豫,一切回到原點,他還要不要和季夏在一起,之後會不會又給他帶來傷害。
黎行有想過放手,在季夏被刺傷後昏迷的那幾個月裡,在做每一包番茄醬時,在看到自己生了白發後,他都深知已經配不上季夏。
但他做不到真正放下。
所以哪怕就這樣,永遠做個無名者。
空想總是美好的。
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季夏很聰明,比他預料的還要早發覺到這件事。
……
飯桌上除了尋常的五菜兩湯,黎行還準備了一多半的番茄醬。季夏這次卻沒有去吃那些醬,而是夾起了一塊糖醋肉。
“很好吃。”見他直愣愣盯著自己,季夏再去夾旁邊菜盤子裡的酸菜魚,不經意地道:“味道還和從前一樣。”
他確實發覺到了。
即便如此,還是喜歡他!
一股自心底升起的喜悅刹那充斥全身。黎行反應過來,忙給他夾遍所有的菜,“好吃,多吃點。”
道觀內沒有電視,僅老道士平時聽新聞的一個收音機,季夏調到熱鬨的電台,和黎行兩人吃著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頓年夜飯。
直到電台裡傳來一陣哈哈大笑,符咒失效後,老道士悠悠轉醒。
睜開眼,一條魚就剩半個了。
“我這是睡著了?”他拍拍腦門兒,咕噥一聲。
季夏咬著一口鮮嫩多汁的鍋包肉,麵不改色點頭,“叫你彆喝那麼多酒非要喝,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酒量。”
“我沒說什麼出格的話吧。”老道士戰戰兢兢,可彆被祖師爺聽到他在背後說他龜.毛,來年都要不順了。
季夏聞言認真想了想,“好像是說過點什麼。”
老道士突然瞪大眼,反手指著自己,“我……說什麼了?”
“你說啊。”季夏慢悠悠地,說話大喘氣,恨不得急死老道士,三催四催後才道:“你掐指一算,說山裡那隻懷孕的小黑貓很快就要產崽兒了。”
這話倒是沒錯,隻不過是季夏看出來的,拿來糊弄老道士倒也正好。
不等老道士仔細回想,季夏就往他手裡塞了雙筷子,“實在想不起來就彆想了。村長家裡放煙花,吃完年夜飯就能看見了。”
季夏估算的時間大差不差,年夜飯結束後不久,老道士按規矩再給祖師爺上兩柱香,屋外突然“咻”一聲,半空嘭地炸開一朵盛放的煙花,頃刻照亮靜謐無聲的小道觀。
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煙花陸續升空綻放。
季夏仰頭望著被一瞬照亮的夜空,不禁想起上次看到的煙花。當時他的身邊不僅有黎行,更有林牧他們。
他不該一並舍棄的。
“夏夏……”
“年後,去趟藤州吧。”季夏這次鼓起勇氣,重新麵對,“去見見凝霜他們,再和他們看看這煙花。”
“好。”
黎行攬過他單薄的肩,煙花綻放時,傾身附在他耳邊說:“新年快樂。”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