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磚頭搭建的硬床隻有一床被子,墊在身下沒得蓋,蓋在身上沒得墊,所以她想手工編一個草席。
可事實證明,虞安歌在練武上頗有天賦,但是在編草席上,實在是受挫嚴重。
在她吃了第六頓飯後,草席終於編成了,雖然雜亂得不成樣子,但鋪著也算能湊合。
再次犯困時,躺在紮人的草席上時,虞安歌不可避免地胡思亂想。
她想行軍的艱難,想朝堂的風雲,想爹爹接到信後的反應,也想商清晏。
如果商清晏在這裡,一定受不了,那個人愛潔成癖,彆說草席潮被了,光是這角落裡爬滿的青苔,隻怕都會讓他毛骨悚然。
但虞安歌轉念又想,若是商清晏在這裡,一定能將這一堆雜亂的稻草,編成整整齊齊,左右對稱鋪在磚石上。
虞安歌的思緒十分混亂,一會兒想東,一會兒想西,不期然又想到市井坊間,那個頭發花白的老嫗說,把不聽話的女孩兒關在繡樓裡,穿上小鞋,綁上雙腳,將窗戶釘死,一日送去兩餐,不許旁人與她說話...
想到這兒,虞安歌莫名打了一個寒顫,而後長長歎息一聲。
關在這一方牢獄裡,已經該讓她抓狂了,還是在她知道,外麵有人在奮力救她的情況下。
那些好好的女兒家,一關就是一年,究竟是怎麼苦熬下來的呢?
四周一片昏黑,虞安歌被嚇得再也睡不著了,便站起身來,摸著牢獄裡的磚石。
手被潮濕的磚石弄臟了也無妨,這幾天裡她就沒有洗過手。
她閒來無事,為了排揎苦悶,一寸寸摸著,最終摸到了一方凹陷。
牢獄一角的一豆燈火實在不堪用,虞安歌摸了好幾次,才將這一方凹陷摸清楚。
最終發現是一首詩:“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這首詩無來由,也早就斑駁得不成樣子了,但虞安歌紛亂已久,幾近崩潰的心忽然就平靜下來。
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來自這一方陰暗濕漉的苔蘚,來自無數被關在繡樓裡麵,不見天日的女子。
虞安歌少年成才,練就一身好武藝,覺得自己天賦異稟,多年下來,難免有些自負。
可直到這個時候,她忽然覺得自己並非天賦異稟,隻是比尋常女子多了幾分運氣罷了。
幸得她為神威大將軍之女,幸得她在邊關長大,幸得哥哥疼她縱她,才有了現在的虞安歌。
她沒有穿小鞋,沒有被束手腳,沒有節婦在耳邊日日念誦,都覺得這昏暗的牢房難以忍受,多次崩潰。
但是那些在繡樓裡熬過一年又一年,依然活下來的女子,心誌又是如何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