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歌想到知府的接風宴上,那些鹽官無一例外都是衣著光鮮,眼前人卻穿得單薄寒酸,連住的房子都要賣馬才能有。
虞安歌道:“你身為鹽官,享用朝廷俸祿,為何如此拮據?”
沈至青苦笑一聲:“一言難儘。”
虞安歌看著他,始終無法將前世聽說的沈至青的形象跟他重疊:“有什麼話你直說便是。”
沈至青歎了口氣,不知是不信任虞安歌,還是旁的原因:“有些話,下官張不開口,一張口,便有賣慘之疑。可若大人有機會前往崇義縣,便能明了。”
見他把話說到這種份上,虞安歌也沒逼他,隻是撿起之前的話茬道:“我何嘗不知,隻抓那些私鹽商販是治標不治本。可你也要知道,千裡之堤毀於蟻穴,那些人若不處理,隻會助長私鹽之風,長久下來,百姓苦矣。”
沈至青看著頗為激動:“聽大人這麼說,下官的心便放下來了。”
沈至青來的路上,對虞安歌最近的行徑聽說一二,知道她跟之前的鹽官和巡鹽禦史不同,是個會乾實事之人。
虞安歌道:“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便是現在鹽商和鹽官沆瀣一氣,我有心出手,可苦於找不到下手點,手下鹽官非但不聽我的,還彼此勾結包庇。”
沈至青眼中泛著苦澀:“是也。”
虞安歌道:“你久在江南,可有什麼法子?”
沈至青搖搖頭:“下官若有法子,就不會窮困潦倒了。”
虞安歌不由大感失望,前世攪動江南風雲的暴亂頭子,如今隻不過是個被排斥在權力之外的邊緣人。
江南的情況比她想象中還要棘手,雖然向家是江南首富,但從前並未涉足鹽業,雖有龐大的財力支撐,可幾乎是從零開始。
而從前的鹽商,如今集結起來,憑借之前積累的人脈,鹽場,幾乎壟斷了市場,官方的鹽引擱置不賣,而是大肆找小商小販販賣私鹽。
鹽官更是監守自盜,與鹽商一起,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沈至青踟躕了一番,還是道:“下官來見大人,並非給大人獻法子的,而是來求大人,將給崇義縣的鹽引,價格再低一些,數量再多一些。”
虞安歌眯起眼:“每個縣的鹽引都有定數,聽你的意思,崇義縣的鹽引不足?”
沈至青道:“何止是不足。上麵撥給崇義縣的鹽引有限且價高,百姓買不起官鹽,更買不到官鹽,隻能求於私鹽販子,溢價買鹽。”
虞安歌道:“各地鹽官都會主動上報每一季度的鹽引數額,你沒報夠嗎?”
沈至青沉默了一會兒:“報夠了,可是上麵人說,崇義縣人少而貧,鹽引無需過多,根本不會給夠。”
虞安歌看到他發白的衣袖,察覺到或許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觀沈至青的情況,應當沒有與那些鹽官鹽商勾結,所以上麵人對他不滿,故意卡扣了崇義縣的鹽引。
虞安歌表情逐漸嚴肅起來,她萬萬沒想到,江南鹽政還有這種情況。
這些鹽官和鹽商為了取利,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虞安歌當機立斷,對魚書道:“召集江州鹽商,鹽官,我今晚要在江台樓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