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歌外表冷酷,行事更是不近人情,但她終歸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睡覺時,一身淩厲全消。
淩亂的頭發半遮住睡顏,屋內燒了爐火,溫暖的環境讓她兩腮有些發紅,嘴巴微張,瞧著倒是有些憨態。
商清晏從未見過她這般人畜無害的樣子,心裡的思念如藤蔓瘋長,少時那個蕩秋千女孩兒的麵容,似乎與眼前的少年重疊。
商清晏輕手輕腳走上前去,將雪色披風解下,輕輕披在她身上。
孰料虞安歌行軍多年,就算是夢中,也帶著幾分警惕,她猛然睜開眼睛,反手一伸,便緊緊攥住了商清晏的手腕,順勢用力,將他上半身壓在了書桌上。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間,讓商清晏右手尾指的指尖不小心浸入墨硯。
潔癖如商清晏,卻是一時沒有注意到這令人難受的觸感。
他甚至沒有反抗虞安歌的鉗製,隻是有些懊惱。
虞安歌寫折子都能睡著,必是疲憊至極,他的好心披衣之舉,卻驚醒了虞安歌。
虞安歌剛從睡夢中驚醒,腦子還有些混沌,猛然撞入商清晏秋水一般的眼瞳,讓她足足愣了兩息,才反應過來。
虞安歌看到他睫毛微顫,連忙放開商清晏,一時間尷尬地手腳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便捏著自己的鼻梁道:“王爺見諒,我一時失手。”
商清晏低垂眼簾,不敢與她對視,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射出一道鴉青色的剪影:“是我不好,吵醒了你。”
虞安歌倒是沒有拒絕商清晏的好意,將背上的披風往上拉了拉:“我還要多謝王爺喚醒我,不然折子沒寫完我就睡了,要耽誤事的。”
虞安歌喝了一口桌上冷掉的濃茶,給自己提了提神。
剛剛的折子不小心被她的毛筆浸透,已經廢掉了,虞安歌重新取來一個空白的折子,打算謄抄下來。
虞安歌眼睛餘光卻是看到商清晏尾指上沾染的墨汁,她連忙從懷裡取出一個帕子,遞過去道:“王爺擦擦手吧。”
商清晏這才注意到尾指的墨汁,隻是他出奇地沒有感覺到難受,反倒覺得一點兒冰涼,到了心底,又變得滾燙。
商清晏沒有接過帕子,而是鬼使神差地將尾指伸到虞安歌麵前:“虞公子把它弄臟的,不幫忙處理乾淨嗎?”
虞安歌覺得自己一定是太疲憊了產生了幻覺,怎麼覺得商清晏這話充滿了旖旎。
她輕咳一聲,用帕子包裹住商清晏的尾指,替他一點點擦拭。
兩個人靠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熱氣。
商清晏有一雙白玉似的手,他用這手彈琴作畫,烹茶下棋,關節處的薄繭,似乎都帶著幾分風雅。
墨汁難淨,隻用帕子是擦不乾淨的,虞安歌便想要蘸取一點兒茶水,隻是還未浸入茶盞之中,就被商清晏另一隻手截胡。
“我出去擦洗便是,不必壞一杯好茶。”
商清晏說完便攥著帕子離開,隻留一道幻白的影子,讓虞安歌的腦子又熱又暈。
她一定是太累了,心臟都有些承受不了,怦怦跳地讓她覺得吵鬨。
虞安歌擼了一把頭發,把杯中的濃茶一飲而儘,重新坐回椅子上寫折子。
商清晏手拿一方沾染墨汁的帕子從書房出去,也是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