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漸珩被逼得沒法子了。
他怎麼會不知道苛捐雜稅嚴重?
他怎麼會不知道各種天災之下,糧倉空空。
他怎麼會不知道,貪官汙吏猶如跗骨之蛆,長此以往,動搖國基。
可他又能怎麼選?
現在就是需要一大筆錢來建皇宮充場麵,這筆錢從哪裡來?
不能從貪官汙吏手中來,朝堂關係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誰都不願利益受損,更何況貪官是殺不儘的,貿然動手,隻會令朝野上下不安。
不能從將士們的軍餉中來,軍餉被各級克扣得夠多了,不能讓他們餓著肚子上戰場。
不能從災民的賑災糧中來,流民太多,會四處生變,屆時內憂外患,自取滅亡。
更不能橫加征稅,百姓依然赤貧,再壓榨也壓榨不出什麼來了。
思來想去,也唯有富庶的江南,可以平穩地替皇宮出這一筆錢。
鹽固然重要,可沒有鹽,百姓還能撐下去。
若是涼國看破大殷國庫空虛,伺機入侵,江南百姓彆說鹽了,怕是連草根樹皮都沒得吃。
虞安歌臉色蒼白,渾身冒著冷汗,她不知是在對商漸珩說,還是自言自語,重複道:“大殷,已是一座空城。”
上輩子城破之後,涼兵長驅直入,勢不可擋。
或許是被罵久了,或許是高處不勝寒,或許是某一刻,商漸珩覺得自己身邊需要一個聰明人,能夠稍微理解他一點兒,哪怕隻有一點兒。
所以商漸珩麵對虞安歌,終究還是失態了。
他按捺著胸口無處宣泄的情緒,冷冷道:“所以這場空城計,哪怕背著萬千罵名,孤也非唱不可!”
他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誰知,虞安歌沉默半晌,還是執拗道:“不能唱。”
商漸珩當即回頭,一雙丹鳳眼充斥著憤怒,他再次出手,似乎在手腳上壓製住虞安歌,便能在思想上也壓製住她。
可這一次,虞安歌沒有念在尊卑有序的份上選擇忍受,而是迅速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掰著他的手指,讓他不能冒犯,也不能後撤。
商漸珩一時不察,手上吃痛,卻沒有抵抗,而是咬牙道:“孤以為,你是個聰明人!”
虞安歌眼瞳閃動,似有淚意,不過終究沒有落下。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上輩子發生的事,沒有她和商清晏,薑彬想方設法地阻撓,重建皇宮之初雖然有些異議,但終究抵不過聖上的意思。
重建之後,的確富麗堂皇,涼使入宮,也的確被震懾到了。
那個冬天,乃至於之後的大半年,原本隔三岔五犯邊的涼兵,都按捺住躁動,不敢輕易試探。
可虛張聲勢或許能震懾住敵人一時,卻不能打消敵人的念頭。
虞安歌道:“色厲內荏,焉能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