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和室中坐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相澤老師……對不起。”
失落愧疚的聲音在靜謐的空氣中掀起波瀾。
讓原本正靠著牆角假寐的相澤消太眯開眼睛, 他掃向身旁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抱膝而坐的耳郎響香,“乾嘛突然說這個?”
耳郎響香目無焦距地盯著沿著腳尖擴散的影子,仿佛被它包裹的自己陷入了無法掙脫地泥潭,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話……老師其實可以自己逃走的吧。”
“已經發生的事就不要浪費時間去想什麼如果了,”相澤消太平靜地說,“經曆過usj事件後, 你怎麼連這點都想不明白?”
“我覺得……不太一樣?”耳郎響香遲疑地說,她覺得這個世界和usj事件沒辦法比, 至少後者還沒有讓她感受到這麼可怕的力量。
那種如影隨形的壓迫感所帶來的死亡陰影隻是想想都會感到窒息,當時的她連想要反抗的心思都沒有。
“沒什麼區彆,反正都是敵人。”相澤消太冷靜地說, 他還是把後半句咽了下去——不過分打得過和逃不掉, 他們目前處於後一種情況。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沒有受到什麼虐待,三餐照舊, 還為了讓他們和負責監視的幾個部下能夠溝通讓人給了他們這裡的語言, 那人體貼地不像是關押威脅他們的人, 倒是像把他們當做客人般。
“對哦……”雖然不是什麼雞湯, 但讓耳郎響香勉強打起精神來,“也不知道八百萬怎麼樣了……”
說起她就不由想到另外一個人。
耳郎響香頓了頓, 沒忍住,“相澤老師, 花野她……真的和這裡的人認識嗎?”
可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回應, 她疑惑地抬起頭來。
慵懶淩亂的黑發將男人的眼睛遮住, 無法觀察到他的眼神,隻是緊抿的雙唇泄露了些許心思——他看上去就像在抵抗什麼似的。
好半晌,他才輕吐出一口氣,沒有起伏的語調略顯冷漠,“我不知道。”
“雖然還有很多疑惑,但……她如果真的來的話,會遇到危險吧?那個叫蓋亞的男人不像是和她關係好的樣子。”耳郎響香擔憂地皺起眉頭。
這種又希望她來救自己,又不希望連累她的感覺讓她矛盾不已。
相澤消太再次抿緊雙唇,怪異的情緒猶如遇見了鬼打牆般來回折騰。
真的是麻煩啊……這種焦躁的,不安的情緒。
從聽到那個人口中說出“花野彌生”這個名字時就被它們纏繞,怎麼壓製都沒有用,起起伏伏,愈演愈烈。
可還沒有等他再次嘗試平靜下來,就被耳郎響香警覺的聲音打斷。
“——有人來了!”耳郎響香連忙收回插在地上的耳機線。
相澤消太驀然繃緊神經,下意識改變姿勢,將英雄科的學生攔在身後。
過了一會,三個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停在門口,有客人來了,蓋亞大人請兩位過去。
※※※
相澤消太和耳郎響香來到空蕩寬敞的茶室,推門而入後一眼就看到和蓋亞麵對麵落座的花野彌生。
容色妍麗的少女第一時間將他們兩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麼外傷後,雖然釋重負般鬆懈了一下,但還是擔憂地皺了下眉頭,“他沒有為難你們吧?”
耳郎響香搖搖頭,不安地咬咬下唇,“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讓花野彌生愣住,她苦笑了一下,“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
相澤消太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於是花野彌生很快想起來她曾經在他麵前提過些什麼,她局促不安地躲開他的視線,小心翼翼的情緒讓她的聲音軟地像隻怕生的奶貓,“晚點再和您解釋好嗎?相澤老師。”
相澤消太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他感覺原本如惱人的野草般纏繞他的焦慮不安瞬間生長了一大截,最後隻能在她再次開口前,簡短地提醒她,“他會我們的語言。”
意思是不要讓她自作聰明地用日語和他們打什麼暗號。
花野彌生微微頷首,“我知道,八百萬把她知道的都告訴我了。”
他們在蓋亞的示意下被押到茶室的角落,身邊環站著三個念能力者。
她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表情,軟軟地朝對麵的蓋亞笑了一下,有必要這麼小題大做嗎?他們又不是念能力者。
這個討厭的老頭子依舊穿著惡趣味的粉紅色絲綢睡衣,身為長老會一員的他原本應該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卻直接或間接地給她帶來麻煩。
聽到她突然說起通用語時,相澤消太一時沒反應過來,下一刻就明白這個女孩陷入了誤區——她以為他們是單向溝通。
同樣愣住的還有蓋亞,深藍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的老師不是說了我會你們的語言嗎?怎麼不用他們能聽懂的話來溝通。
難不成你想讓他們知道你已經八十多歲了?我倒是無所謂。花野彌生悠哉地捧起茶杯,在唇邊輕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