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手上握著鋒利的匕首, 殘留在刀刃上的鮮血順著她的腳步一滴一滴緊隨身側。
每一滴都滲入猩紅色的眼眸中, 反複噬咬著視網膜, 疼得少年恨不得將眼睛挖出來, 可他依舊自虐般瞪著雙眼,死死盯著神情依舊溫軟的少女。
“你知道……”
斷斷續續的音節幾乎是從心臟處沿著血管艱難地攀爬而上,在喉間突然卸下偽裝露出猙獰的尖刺,紮得爆豪勝己猛然喘息了一聲,最後隻能發出嘶啞虛弱的呢喃。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花野彌生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但還是堅定不移地走到他的麵前, 平靜地說,“嗯, 我知道。”
寒意化為鐵錘,凶狠殘暴地敲擊著他的背脊, 爆豪勝己奮力支撐住自己的身體,“……為什麼?”
這個問題讓花野彌生有些莫名其妙, 她以為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那個人啊……殺了我的同伴, 殺了我,又差點殺了相澤老師和耳郎, 難倒不該死嗎?”
“你覺得……你是在複仇?”他近乎自言自語地呢喃。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但……怎麼說呢?流星街人的複仇可不僅僅是字麵上的意思。
被奪走的一定要搶回來, 被傷害了就一定要加倍償還。
和“仇恨”這種情緒其實沒有太大關係, 這是一種根深蒂固地執念, 甚至是本能。
他們並不是為了複仇選擇殺蓋亞, 而是因為能殺他才會去選擇複仇——這一點可不能本末倒置,所以隻有成功了以後才叫做“複仇”,失敗的話和餓死沒什麼區彆。
——“仇恨”怎麼會讓人餓死呢?
不過算了,沒必要解釋太多,不能讓他們被這個世界的觀念……尤其是流星街的觀念所影響。
啊……真是麻煩……早知道就不那麼衝動了。
“是的。”花野彌生選擇了標準答案作為回應。
……不對。
綠穀出久怔愣地望著自己最喜歡的女孩——她並沒有複仇成功後的喜悅,也沒有殺人之後的恐慌,平靜地就像是……終於處理掉一個絆腳石。
這並不是屬於一個剛剛剝奪了一條生命的人該有的反應。
海藻發色的少年突然覺得遍體生寒。
爆豪勝己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他猛然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再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
——停下來!不能再問了!
他在害怕……害怕得到更可怕的答案。
※※※
【隻要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角落,我都沒有殺過人。】
——原來是僅限於“這個世界”啊。
更糟糕的是,她並不是在玩弄什麼文字遊戲,那篤定自信的神情是偽裝不出來的。
……麻煩大了。
斬下頭顱的動作果斷,一如她斬斷自己的手臂。
這是一雙收割生命的手,也是一雙保護同伴的手。
震驚錯愕什麼的都沒有,仿佛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不用觀察,不用揣測,不用驗證……他早該知道最後答案的。
——要再確認一遍嗎?
——會不會是自己判斷出錯了呢?
相澤消太垂下眼眸,漆黑的瞳孔中就像表麵平靜的海麵,內裡卻翻滾著洶湧的漩渦。
他用一種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冷靜的口吻說,“就算這裡沒有維持治安的執法機關,但……這並不代表他們能做的事情你也能做。”
“……我不太明白。”花野彌生苦惱又疑惑地抿抿嘴。
“你和他們不一樣……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相澤消太一字一句地說,每個音節都在齒間磨碎,想要悄無聲息地從某種屏障的縫隙裡滲入,“更不能按照他們的行為準則來行事。”
花野彌生瞬間理解了他的意思,可就是因為理解才覺得……不可思議,她緊了緊手中的匕首,“就算我沒有提過,但是你們應該都猜到了我在這裡生活過吧,既然這樣……相澤老師,你要製裁我嗎?製裁努力在這個奉行森林法則的流星街活下去的求生者?!”
略帶尖銳的質疑讓爆豪勝己死死咬緊牙關,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中掀起一陣刺痛。
他想要製止自己的老師去觸碰某些真相,又隱隱有些期望他能改變些什麼。
果然,他聽到這個一向沉穩的男人將少女的質疑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