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設施很簡陋, 雖然不通電但好歹五臟俱全,不至於讓英雄科露宿野外——雖然相澤消太覺得讓小英雄睡外麵更好些,連在睡夢中都要小心蛇蟲鼠蟻,能更好地幫他們消磨多餘的精力。
很遺憾, 被歐爾麥特以“目前這種強度應該夠了但如果還有意外再把他們扔出去”為理由製止了。
他們再一次確定了這七天的訓練計劃, 除了每天保證六個小時的睡眠和三餐飽腹, 一切都以瘋狂踩踏人的極限承受力為目的。
知道A班開小灶,B班班主任布拉德金還特意打電話過來表示羨慕嫉妒恨,聽得相澤消太隻想嗬嗬,隨便東扯西扯將他的注意力岔開, 再敷衍幾句就把電話掛斷了。
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黑暗所帶來的安全感是無法言喻的,它能將某些瘋狂肆虐的東西稍稍安撫, 讓它們暫時老老實實蜷縮在角落,比如現在。
應該去睡覺了。
他想。
然後明天早上跟著幼苗們一起沿著山路跑幾個小時
相澤消太將礦泉水瓶抵在額間,細細感受著冰涼的觸感, 借著它一再穩固自己建立起的壁壘,許久才心不在焉地仰頭喝水,喉嚨裡發出粗暴的咕咚咕咚聲。
一飲而儘後, 他邊轉過身, 邊順手將瓶子放在簡陋的灶台上——
它沿著邊緣跌落在地,在水泥地麵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與驟然失衡的心跳聲混雜在一起。
沒有月光, 沒有燈光, 但他的眼睛早已適應了黑暗,完全能夠將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的輪廓描繪出來。
“呃……抱歉,剛才看老師在打電話,所以沒有出聲……”門口的少女不好意思地歪歪頭,“嚇到你了?”
軟綿綿的聲音將空氣凝結成無形的蛛絲,從門口的位置朝他慢慢延伸過來,在壁壘的邊緣試探。
“……你怎麼在這裡?”他捕捉到那雙因為黑暗而顯得有些暗沉的綠色眼眸,聲音低沉平靜。
她抿抿嘴,小聲抱怨到,“歐爾麥特在一個茄子上撒了大把鹽,正好被我吃下去……我之前已經喝了好多水了。”
相澤消太微微垂下眼簾,“三更半夜亂跑,不知道很危險嗎?”
“危險?”少女愣了愣,轉而失笑道,“有相澤老師和歐爾麥特在這裡,怎麼可能會有危險?”
天真的,毫無防備的信任和善意。
她什麼都不記得,也不知道他們這群狂妄自大的家夥對她做了些什麼。
他深吸了口氣,又慢慢擠壓肺部,將之徐徐吐出。
神經末梢傳來的刺痛化為鐵鑽,從太陽穴的位置不停地往腦海深處鑽動,企圖打破壁壘。
笨蛋啊……所謂的危險當然是……
“今天大家都累壞了呢,耳郎連睡著了都在嘟囔著‘魔鬼,還有蘆戶,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哭兮兮的。”
少女似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笑盈盈地吐了下舌尖。
“啊……說不定老師才是最危險的。”
他的呼吸瞬間凝滯。
【——吃了她!】
瘋狂肆虐的東西沒有被安撫下來,而是選擇了蟄伏,等待著最好的時機出現,然後……一舉擊破。
原本以為堅不可摧的壁壘頃刻間布滿蛛網般的紋路,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後,瞬間四分五裂,被理智極力克製阻攔的東西猶如失去桎梏的凶獸,迫不及待地逃竄出來。
相澤消太覺得自己被撕裂成兩半,一邊沉浸在那恐怖的惡意中,一邊在驚慌失措地想要補救。
它們相互撕咬,誰都想掌握身體的主動權。
然後……
他看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進灶台上的紙箱裡,食指指腹不緊不慢地在布滿紋路的蓋沿處摩挲一圈,這才拎出一瓶水來。
他疑惑地想……那是誰的手?
好一會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是他的。
……你在做什麼?
修長的身體微微後傾,慵懶地靠在簡陋的灶台邊,堅硬的觸感清晰地從腰後傳來,左手隨意地支撐在台麵邊緣,另一隻手朝著少女伸去,拇指和食指穩穩地捏在天藍色的瓶蓋處,無名指微托著瓶口,瓶子裡的水在黑暗中晃蕩出粘稠的漣漪。
聲帶微微振動,發出低沉平靜的聲音。
“給你。”
所以……過來吧。
彌生。
***
花野彌生覺得這一天過得莫名其妙。
先是被拉進校長辦公室被審問了一遍,好不容易過關又貧血暈倒,醒來後又一臉懵逼地發現自己在半山腰,正被歐爾麥特抱著往山頂衝刺。
然後被NO.1一臉燦爛地告知接下來要進行七天的合宿——簡稱封閉式集訓,還是會讓人蛻去好幾層皮的那種。
不是,雄英學院現在都這麼……隨意的嗎?說集訓就集訓,連準備的時間都不給?
【反正你都在“樂園”簽下了補充協議,就不用跟其他人一樣訓練了,趁著這個機會就當是野營吧。】
說出這話的歐爾麥特笑意盈盈,看上去超級善解人意!
然後在看見山頂這個隻能保證不會日曬雨淋的生活條件後她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真的不是缺個打雜的嗎?
接下來的時間她根本就沒有停過!
從生火到燒烤烹飪再到把男生女生的房間布置好……等等等等所有事情都是她過手的!
難道要指望兩個粗糙的男人?還是已經變成一群死魚的學生?
前者唯一的作用就是鞭策死魚自己趴回寢室,後者已經變成死魚了還能幫上什麼?
又使力又操心……感覺沒有比集訓輕鬆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