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領命而去。
根據戲忠指點,直至兩日之後,他總算在右扶風縣中抓回這個誆騙他的人。
說起來也是運氣,當時賈詡躲在某富庶農家養鵝的木棚裡,黃忠策馬而過的動靜驚擾了棚中大鵝,在兩隻大鵝的瘋狂攻擊下,賈詡痛呼著跑出來。
前有追兵,後有凶鵝,賈詡終究選擇自投羅網。
知道此人狡詐,黃忠便先以繩索捆綁在馬背上,將他帶回。這人畢竟是細皮嫩肉的文士,被顛了一盞茶時間便受不了了,黃忠才給他鬆了綁,把人以正常姿勢送回長安。
賈詡經受這一懲罰,徹底蔫了。他知道自己必然跑不的,也看得出黃忠是老實忠厚之人。反正這會都被俘虜,乾脆緘口不言,安心吃喝。
等糜荏大致處理完長安中的急事,聽得此事便笑了:“幸好命誌才與公達一同前往,不然還真抓不到賈詡那隻老狐狸。”
板了好幾日麵孔的荀彧也跟著失笑:“冒充劉表從事,這人倒是也裝得出來。”
他卻不知,這其實不是賈詡第一次偽裝彆人。
早年賈詡在荊州當過一段時間縣守,後來因病辭官返回家鄉時,半道路上遇見叛軍,他便冒充太尉段熲的外孫,由此保住一命。
糜荏見荀彧笑了,一邊不動聲色看了好幾眼,一邊命人把賈詡帶上來。
賈詡這會已在黃忠手下呆了好幾日,見過戲忠、荀攸等人,發現這些人的精神麵貌是與他們西涼完全不同的溫和。此時又小心翼翼瞧了瞧糜荏與荀彧神色,見他們眼中沒有憤怒與殺意,心中登時大定。
他躬身行了一個大禮:“罪臣賈詡,見過國師。”
糜荏瞧著他這幅恭敬模樣,哂笑:“你倒是厲害,還敢從漢升手中逃跑。”
“國師威名遠播,詡從前投身董卓賬下,如今心中害怕,方才逃跑。”賈詡苦笑,“隻可惜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某自詡聰明,還是栽倒國師手中。”
倒是不動聲色,對著糜荏拍彩虹屁。
糜荏微微挑眉:“董卓為我所殺,他麾下西涼軍半數投降,而你先前所輔助的牛輔拒不投降,如今已被我麾下趙雲、張遼斬殺。”
他淡淡瞧著賈詡,“你呢。”
賈詡心道來了,忙表忠心:“詡願奉國師為明主,要殺要剮隻由您一句話,詡絕無怨言!”
糜荏道:“我不要你的命,隻希望你能替我辦妥兩件事。”
賈詡輕輕屏住呼吸:“您請說。”
糜荏道:“去往西涼,帶上陛下的詔書,以都尉之職招安李傕、郭汜兩人。他們叫回來,而後繼續去對付黃巾軍。”
“事成之後,我會請陛下為你封賞。但若是不成……”他笑了一下,語氣溫柔道,“文和先生,你應該不會想知道這個答案。”
賈詡忙躬身:“詡必為國師分憂解難。”
打發了賈詡,糜荏又喚來麾下謀事。
十日前他入長安親自殺死董卓,由此威望大震,朝中官吏無一不服,無數人痛哭“終於將國師您給盼回來了”。
他安撫著群臣與天子,在呂布幫助下收編董卓在長安中的西涼軍隊,又捉拿董卓家人……整個人忙的團團轉,像個陀螺似的。
如今大勢是徹底安定下來了,還剩長安城外白波所帶領的黃巾軍殘黨,以及朝中官吏的缺口需要填補。
或許是一朝得勢,王允自詡在鏟除董卓的行動中奉獻極大,趁著糜荏對付董卓殘部,往尚書台插了不少族人。等糜荏回過神來,便發現整個尚書台中大半官吏都是王允族人,已然改姓為王。
而當一個部門隻能聽到一種聲音,那這個部門距離毀滅便不遠矣。
何況是尚書台。
當年十常侍能把持朝政,原因正是他們把持了整個尚書台,主管文書﹐省閱奏章﹐向上轉述群臣建議,向下傳達天子命令。
這樣起來,但凡天子不管事,百官就會被尚書台徹底愚弄。
王允無法插手朝中軍事,卻將手覆蓋到尚書台中,其目的與野心可見一斑。
糜荏固然可以用權勢逼迫王允將族人撤離朝堂,但就算沒有王允,還會有下一個十常侍。
——製度如此。
糜荏當然知道解決的辦法,那就是打碎這個朝堂的製度,重組官吏結構。不過這一變動太過顛覆,除了他要對付的尚書台,恐怕就連清流都會反對。
屆時關東群雄把他比作董卓,再來個聯軍兵進酸棗攻打他糜荏,那可真就內憂外患了。
便將此事丟給麾下謀事們,令他們思考解決的辦法。
處理完這兩件事,糜荏揮退左右。
他麵上的泰然自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倦怠。
他輕輕呼出一口濁氣,緩緩靠到椅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雖然這幾天確實很累,但他其實也沒有累到這樣的地步。
——之所以做出這般舉動,無非就是荀彧這段時間成天在他麵前板著臉,和他說話也是公事公辦,完全沒有以前的溫柔貼心。
這會也是。
荀彧瞧見他這番動作,下意識上前兩步想要走到他身旁,像從前一樣替他輕輕揉捏太陽穴。隻是兩步之後,他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瞳仁微閃,半晌沒有動作。
看的一旁將全部心神放在他身上的糜荏感慨:得,氣狠了,都學會會無視他了。
奈何這是他自作自受,還能咋辦?
隻能好好哄哄唄。
他思索間,荀彧到底放柔了聲音:“主公若是累了,不如先回在書房中睡一會吧。”
見人這就要退出房中,糜荏伸手一把把對方抱到腿上,拉下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的唇瓣:“是好累啊,要文若親親才能好。”
荀彧一頓,沒有像前幾天那樣推開他。
他將雙手放到了糜荏的脖領間,撫了撫他的臉頰。
還是那樣俊美非凡,隻是雙眼爬滿倦怠的神色,看的人心疼。
糜荏放軟了聲音,拖長了叫:“文若哥哥——”
他們雖然同年出生,但其實荀彧比他年長兩個月,糜荏在做某些事情時會叫他“文若哥哥”。這樣,兩個人都會更加興奮。
果不其然,聽得這稱呼,荀彧白玉一般的雙耳驟然紅了。
糜荏仰著臉,親親他的唇瓣:“我的好哥哥——”
他低低叫著,再親親他的唇瓣:“好哥哥哎,你就原諒我吧,好不好?”
他的聲音本是中音,像清風般舒適,像流水般溫醇。這會刻意壓低了說話,更聽的人骨頭都酥了。
至少酥了一半的荀彧:“……”
他不僅雙耳通紅,臉頰都是緋紅緋紅,不由抬手捂住他的嘴:“你不許叫了!”
見糜荏乖乖點頭,他才放下手:“……其實我已經沒那般氣悶了。”
“我知道你有必須要做的事,也不是氣你隻身前往宮中殺董卓。”他道,“我隻是……”
“隻是氣自己無能罷了。”
子蘇孤身犯險,他卻隻能在後方擔憂,為何他不能再強大一些,可以站在子蘇身旁與他一同麵對?
那個時候,哪怕他是呂布也好。萬一子蘇出事,他可以陪在他身邊為他衝鋒陷陣。
糜荏聽得這話,心軟的一塌糊塗。
他搖頭:“不是這樣,文若。”
“你是文士,不是武將,你有你的優點,這些話我相信都不必再說。”糜荏道,“是因為有你在,所以我才敢將一切都放下交給你,不管不顧地往前闖。”
“我知道有你做後盾,我放心地將我的背後交給你,而你一定會為我堅守在此。”
“文若,我有沒有與你說過,此生能遇到你,是我一生之幸。”
荀彧聞之,眼眸微顫。
糜荏注視著他的雙眼,做出了他的承諾:“我答應你,往後不會再做這樣讓你擔憂的事,可好?”
他看似溫和,其實是再堅定不過的人。如今做出承諾,往後餘生自然不會變更。
荀彧深吸一口氣,慢慢點了頭:“好。”
“倘若你以後變卦,那我要跟在的身邊。”他受夠了那樣的忐忑與慌亂,還不如跟著他身邊,一起麵對。
糜荏抓住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手心:“一言為定。”
荀彧歎了口氣:“不是很累麼,還不回去歇一會?”
糜荏笑了:“嗯,太累了。要文若哥哥一起睡,才能好。”
荀彧渾身的骨頭徹底酥了。
……
哄完荀彧,糜荏精神百倍。
翌日,糜荏得空時,貂蟬獨自上門拜見,糜荏便在花園中設宴款待。
糜荏朝她敬了一杯酒:“貂蟬姑娘,先前荏能大破董卓,全然仰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