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之前,糜荏處理完大司農與少府的財務彙報。
去年放開不限製購買後,食鹽的利潤再一次提高,甚至比起前幾年的稅收還要高出兩倍。再加上屯田政策,國庫迅速充盈。
年貨也已從司隸賣至多州,至少並、荊、兗、豫、青、揚州幾州的路線都已鋪設開來,今年賺的是去年的五倍。
再加上均田製政策,想來最多兩年之後,百姓可以恢複生產之力,國庫也可以良性循環下去。
這樣的情況之下,糜荏繼續實施他的計劃:
並州、幽州、青州的幾所學校已然建成,目前正在征召州中有名望之人為老師。除教授君子六藝之外,糜荏規範教學書籍。除去如今士族廣泛學習的經書之外,又往裡頭加上《九章算術》;
增設醫館。受醫聖張仲景的榮譽影響,這一年裡全國醫師比往年活躍不少。隻是中醫沒有明確標準可以確認其醫術高明與否,除了真正有才之士,渾水摸魚之輩,騙錢、治死人的江湖郎中層出不窮。
糜荏又下令各州成立醫學院,推舉至少六位醫術高明之人為中正,給他們所認定的醫師頒布行醫資質。新人想要行醫,必須在每年三到五月間,前往各州所在醫學院認定資質。
無證行醫者,一律按照行騙處理。
沒辦法,每年兩個月令六位醫生評審資質或許會降低效率,但兩三年之後,這個行業總能比現在規範一些。
這是部分民生基礎。
等今年過完,均田製與屯田出效果,使國庫再富裕一些,糜荏打算重建被戰亂摧毀的城鎮,重修部分官道。等到再富裕一些,興修水利等等。
總之想要將國家建設起來,任重而道遠。
……
新年很快到來。
糜府向來不缺熱鬨,朝中官吏儘數前往拜訪。雖然大多被謝絕入內,但奉上禮物還是必須的。
這樣的情況裡,有一個人就顯得尤為獨特。
——禰衡。
自從先前驚鴻一見,他一直遞帖想要見一見糜荏,被糜荏直接無視。
不過作為一個杠精,他顯然不會輕易放棄。上午見不到人,便下午再來。有時候甚至蹲好久,至少要求門房把他的文章送進去給糜荏觀閱。
所有文章糜荏確實收到了,不過他全部沒有看。
他知道禰衡還在興頭上,大約是色令智昏。往後總會惱羞成怒時候,大概就會跟著孔融一起在北海辱罵他。
反而是荀彧一篇篇看完,整理成書,準備印刷成“禰衡文集”。
糜荏知曉此事,笑了:“文若這是在報複我嗎?”
荀彧一本正經道:“優秀的文章當然要讓天下人一起欣賞,主公怎會認為彧在報複您呢?”
糜荏歎息。
於是夜晚興起時,荀彧便當著糜荏的麵,背起禰衡所做的詩賦中,對糜荏最為肉麻的形容詞句。
普通人聽得彆人這樣誇讚自己,不說羞恥難忍,至少會臉紅害臊。
但糜荏不是普通人。
他隻是挑眉:“原來文若喜歡這樣?”
他便把人摁在床上,不緊不慢背誦對方在未曾送出的那部分信件中,所寫過的話語。
臊得荀彧忙把人拉下來,以吻封緘。
……
江南正月,雪色尚未退儘。
周瑜迎著夕陽回到舒縣府中,利落翻身下馬。
他與周異離開長安來到揚州廬江郡,已有兩年時間。
他們剛來的時候,揚州士族各自為營,其中又以盤踞在巢湖的鄭寶實力最為強大。鄭氏墾殖經營、自給自足,廬江一帶的百姓若是生活不下去,也大多投奔於他。
起初,鄭寶對新任廬江郡守很是忌憚,擔心這是朝廷派來盤剝當地百姓的。但在這兩年時間裡,在周異刻意引導下,鄭寶已與他建立不錯的交情,也慢慢放下心來。
周異既然與當地豪紳處好關係,接下來一步就可以頒布朝廷的命令了。
於是這幾日周瑜與魯肅一同去了趟朐縣,認真參觀過儒經書院,準備在廬江建造一座書院。
——糜荏借朝廷之力在各州郡中大肆推廣學院,規範教學課本,很顯然是為千瘡百孔的朝廷培育人才。
以周瑜對糜荏的了解,他敏銳覺察出糜荏的意圖應該不隻是這樣。不過縱使千思萬想,他還是猜不透糜荏後續想做什麼。
乾脆不想了,按照糜荏的計劃來做便是。
他回到府中,命仆人牽走他的馬好生照料。瞥了眼門外馬車,詢問管家:“家中是有人到訪?”
“公子沒有猜錯。”管家道,“來的人是破虜將軍孫堅的長子,孫策。”
周瑜聞言,心念微動。
孫策這個人他還記得,是他幼年時的玩伴。後來他的父親周異入京為洛陽令,將他帶去京洛,他們才會闊彆八年。
回到舒縣之後,他本想去找孫策,哪曾想孫策在前一年隨孫堅入軍營。後來孫進戰亡,方才回鄉。
周瑜回房的腳步調轉,往廳中而去。
如今袁術逃亡揚州九江郡,孫策便離開袁術,打算帶著家人搬遷至江都。
此行,正是前來告彆父親在家鄉的諸位舊友。
周瑜走入廳中時,周異與孫策的談話已臨近尾聲。
他行了一禮:“父親,我回來了。”
而後麵對孫策,微笑道:“伯符,好久不見。”
與記憶裡孫策的完全一致,十七歲的少年容貌俊朗,眼神堅毅無比,說不出的英武豪邁。僅是站立在那裡,就有一股渾然天成的上位者氣質。
對麵的孫策微微怔愣。
他印象裡周瑜還隻是個玉雪可愛的孩童,想不到如今長成這般儒雅俊秀的少年人。難怪這些日子總是聽人說,想要周郎當自家女婿。
見長子歸來,周異略略頷首,而後對孫策道:“賢侄不如留下來,用過晚膳再回去罷。”
孫策本想拒絕,隻是對麵少年眼中期待神色太過明顯。於是話語吞入口中,取而代之的是:“多謝伯父。”
晚膳賓主皆歡,以至於原先想要回去驛站的孫策被勸說著住了下來,與周瑜同住暢談。
八年不見,即便是總角之交,也還是有些生疏。但兩人都是善於交談之人,很快從往事說起,迅速拉近距離。
也不知從什麼話題開始,也許是一本古書,一局殘局,亦或是一部策論。
兩人驚喜地發現,這世間竟然會有這樣一個人,仿佛與自己心意完全相通!往往自己開口說了上半句,他馬上便能接出下半句!
這樣的閒聊,何等暢快!
他們聊了整整一夜。
不知是不是茶水的功效,一整個晚上,兩人都不覺困頓,興致勃勃地從詩詞歌賦談到局勢策論,甚至各地的風土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