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殷長夏的意識越發模糊不清,仿佛被什麼東西拉入更加黑暗的深淵。
那裡麵滿是張牙舞爪的怪物,不斷拉拽著他,從他的鼻孔、嘴角、眼瞳,身體上但凡有孔的地方伸入,讓他整個人猶如沉入深海,溺水而無法呼吸。
那種恐懼,像是被具象化,如有實質般的席卷而來。
殷長夏見到了不可名狀的黑暗。
這是殷長夏第一次那麼清楚的感知,他作為凶宅主人,不光繼承了宗曇,還有其餘六口棺材!
黑暗變得更加濃烈,逐漸分化成六隻白骨森森的鬼手,爭先恐後的來到他的眼前。
仿佛在問——
你到底什麼時候放我們出來?
恐懼感。
這感覺濃烈得宛如翻滾岩漿,殷長夏不自覺的捂住了口鼻,身體蜷縮了起來。
上方傳來宗曇戲謔的聲音:“主人,你還沒回答我呢?”
那聲‘主人’,根本不是心甘情願。
那是擁有絕對實力的自傲,他仿佛是從某個高緯度,緩緩打量著自己,這種不適感令殷長夏幾欲作嘔。
[警告、警告——]
[boss即將做出危險舉動,請凶宅主人儘快控製boss!]
[第二次提示:boss若不前往祭祠,鬼宴則無法開展!]
殷長夏渾身冷汗,拚命咬下自己的舌尖,鐵腥味在口腔蔓延。
可清醒是清醒了,那種被纏住的感覺,卻變得尤為深沉。
身體變得虛弱的同時,情況也更加糟糕——
殷長夏再一次瞧見了凶宅的懸棺,仿佛棺材內部有什麼東西,在緩慢的打量和窺探著他。
驚恐之際,殷長夏下意識的拽住了宗曇!
觸碰的一瞬間——世界安靜了!
殷長夏大口大口的喘氣,冷汗浸透了後背,整個人猶如從水裡撈上來的那樣。
他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難道是因為宗曇力量強大,才擋住了那些窺探感?
一頂六啊。
殷長夏立馬做出了反應,幾乎趴在宗曇身上:“老婆,有鬼想抓我,你糧食來源要斷了!”
宗曇:“……”
殷長夏一把辛酸淚:“我這麼單薄、這麼柔弱的身體,風都能把我吹倒,哪裡供得起七隻鬼!”
他剛一說完,便看到宗曇的指甲又伸長了。
殷長夏:“!!!”
做鬼不能這麼暴躁!
殷長夏痛心疾首:“老婆,我對你一心一意!你要保護我啊!”
宗曇:“……”
殷長夏:“老婆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然後又是一陣咬牙切齒的聲音。
他的腦海裡又不斷響起了提示音——
[好感值-1。]
[-1。]
[-1。]
[-1。]
艸,這TM都減了4點了!
他就說了四句話,就減了4點?
殷長夏又開始打嗝了,這也是他的老毛病,一旦緊張到了極點,就會止不住打嗝,怎麼治都治不好。
宗曇陰著臉,他從未遇見過殷長夏這樣的人。
旁人不是忌憚他,就是懼怕他,而殷長夏竟然還敢威脅他!?
殷長夏明知故問:“老婆你是想去拿回自己的右手鬼骨嗎?”
宗曇沒理他。
殷長夏在後麵加油打氣,就是光動嘴皮不幫忙。
[好感值-1。]
[提示:若是好感度-100,boss很有可能和您玉石俱焚。]
殷長夏:“……”
可惡啊!
殷長夏小小的勾住了手腕上的紅線,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我找到號碼牌就過去幫你,真心話!”
宗曇的目光緩緩往下,落到了他的手腕上,又狠厲又陰鬱。
他的腳步微微停頓,很快便轉身離開,前往不遠處的祭祠。
隻是好感度終於不再減了!
殷長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一陣陣的後怕:“還是威脅……啊不,噓寒問暖管用!”
殷長夏並未阻止,反而任由宗曇前往祭祠。
畢竟遊戲已經催促他第二次了。
鬼宴若無法開展,他就拿不到號碼牌。
他不是個蠢蛋,反倒能看清許多事。
之所以這樣肆無忌憚,是清楚宗曇沒有動手的原因——
哀懼兩鬼正在煉化他的鬼骨,比起殷長夏而言,宗曇更不喜歡那邊。
紅線和鬼骨同樣具有控製作用,至少在現在,殷長夏擁有紅線,可以和那邊的力量抗衡,讓他在兩邊的夾縫之中,得到反擊的機會。
見識了宗曇瘋批、又神經質一樣的個性,殷長夏不由憂心忡忡。
宗曇是一顆定是炸/彈,隨時隨地都有被點燃引線的風險。
手腕處的肌膚仍在微微發麻,殷長夏隻覺得自己猶如一塊被惡狼盯上的肥肉,隻要稍微放鬆警惕,就會被啃食殆儘。
真是可怕。
鬼骨的事和號碼牌同樣重要,可哪一邊都不能放棄!
沒能得到號碼牌,會讓自己失去生命;沒能得到鬼骨,又會令自己喪失對boss的控製權。
殷長夏喃喃自語:“也許讓宗曇和我分頭行動,牽製住哀懼兩鬼,是個好選項……?”
怒哀懼三隻鬼他根本對付不過來,此刻分散敵人戰力,隻留下一隻怒鬼,才是最佳選擇。
更彆提進入遊戲時,係統便提示他操控宗曇前往祭祠,鬼宴才能開啟。
[您已成功安撫了boss、對boss的控製力+1。]
啥?
他剛才貼著宗曇,就是成功安撫了?
基佬鬼的心,殷長夏永遠無法弄懂!
算了!
想這麼多也沒用,先得到一樣再說!
一想到這裡,殷長夏便下定了決心。
先取得號碼牌吧!
[您殺死了喜麵,引起了怒哀懼三鬼的憎恨。一旦遇上,他們將和你不死不休。]
[玩家:殷長夏。]
[陽壽:1天。]
[生命值:評價E(癌症晚期,你極度脆皮,撓你一爪就要吐血)(陽壽極速減少,癌細胞惡化中)]
[備注:養靈體質(未知)、凶宅主人(1/7)。]
[擁有物:喜麵(邪)。]
[狀態:三鬼的憎恨(在和他們對戰時,三鬼的狂化可能性增大)、冥婚(未完成)、體力弱化+20%(您非常羸弱,身體極差,沒人保護就嗝屁了!)]
殷長夏認真看完,目光停留到了最後的狀態上——
全部這麼坑爹!?
殷長夏淒苦的咳嗽了好幾聲,體力越來越差了,跑幾步都能喘!
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褲腳也沾滿了泥水,顯得分外狼狽。不僅脖子上有一圈勒痕,手腕也有細小的傷口。
想起自己被其餘三鬼惦記上了,這樣突出的樣子很有可能被發現。
正巧香火屋內有鬼仆製服,民國製式的藏青長衫,上麵繡著繁複的雲紋,這樣的領子很容易就能遮住脖子上的傷口。
殷長夏隨便拿了一套穿上,又拿了麵具遮住了臉,這才緩緩走出香火屋。
“看來得先回廚房啊……”
—
宅子內走廊曲折,難辨方位。夜色淒迷,細雨中隻剩下幾盞紅燈籠,滲出不祥的紅光,朝四麵八方肆意伸展。
殷長夏走到一半,忽然發現遠處一個人鬼鬼祟祟。
那人站在前方走廊,夜雨斜飄進來,染濕了他大半衣衫,紅色的燈籠之下,連背影也沾染了詭異的色調。
——是唐啟澤。
殷長夏悄咪咪站到了唐啟澤的身後:“客人怎麼來後院了?”
唐啟澤猛然回頭,在他眼底,戴了白麵的殷長夏就是個鬼仆!
鬼宴上的鬼仆分成兩類,一類是類似屍怪這種,可以露臉的;另一類則是眼前的這種,一直戴著白麵。除卻喜怒哀懼四鬼外,沒人能戴有表情的麵具。
這樣大的騷亂,自然讓唐啟澤注意到了這邊,想找一找號碼牌。
沒想到……這麼倒黴,又遇到了鬼仆!
唐啟澤麵色微變:“迷路而已。”
殷長夏清了清喉嚨,改變了自己的本音,故意嚇唬他:“客人不會是在找什麼吧?”
唐啟澤完全沒能認出這是殷長夏的聲音,肌肉緊繃到了極點,手心湧出大量濕滑粘膩的冷汗。
就算是一個小小鬼仆,也讓他感受到恐懼。
唐啟澤不敢動手,尤其是在鬼宴上。
如果死了一隻鬼,就會如連鎖反應一般,湧來無數隻鬼,到時候自己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唐啟澤呼吸不暢,連連反駁:“當然不是!我就是迷路!”
殷長夏可不是什麼聖人,還記恨著唐啟澤奪走屍油的事。
他一步步緊逼,思考著能否從唐啟澤身邊騙回屍油!
殷長夏進一步,唐啟澤便退一步。
在唐啟澤眼底,殷長夏現在可是‘鬼’。
鬼當然負責嚇人!
殷長夏緩緩揚起一個笑容,露出兩側的小虎牙:“迷路……怎麼好巧不巧,偏偏是剛出事的花園?”
這樣的表情,卻嚇壞了唐啟澤。
他的肌肉緊繃到了極點,還能看見手臂上凸起的青筋。
在這樣詭譎的環境之下,唐啟澤隻覺得眼前的人分外恐怖。
原本戴在臉上的白麵,也沾染了紅燈籠的投影下來的色彩,猶如塗抹了鮮血一般。
太可怕了!
四周無比寂靜,還能聽得見他牙齒上下打顫的聲音。
唐啟澤緩慢將手放到了身後,想要拚死反擊!
他已經後悔了,就算奪走了殷長夏的屍油,以他的實力也找不到號碼牌,倒不如和殷長夏聯手。
可現在後悔還有什麼用?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吃!
眼看著唐啟澤被逼得快要悲催反擊,殷長夏趕忙道:“等等,彆自相殘殺,我也是玩家。”
殷長夏將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驚得唐啟澤反射似的跳動了下肌肉。
這反應也太好玩了吧!?
殷長夏故意反問:“你認識殷長夏吧?”
承認自己是玩家,可沒承認自己是殷長夏。
奪走屍油,推他到boss懷裡,這事兒肯定不能輕易饒了他!
唐啟澤,臉色微微泛白:“你和他……?”
難不成是尋仇的?
殷長夏:“其實我也是被他救下來的,他跟我說過你。”
唐啟澤緊盯著他,對方似乎沒有動手的打算。
他的後背已經被粘膩濕滑的冷汗浸透,肌肉也因為太過緊繃而感到疼痛,不知道對方打的什麼主意。
唐啟澤:“他……沒事?”
殷長夏:“當然沒事!”
唐啟澤依舊持有戒備:“那隻boss這麼厲害,殷長夏竟然能成功逃脫……?”
殷長夏:“不僅成功逃脫,還救下了我!那英勇的姿態,簡直是英雄啊!”
殷長夏不斷的吹噓著,忽悠著,是如何從boss手下逃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