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唐啟澤抱住了頭:“boss這是瘋了嗎?竟然放出鬼火, 要把這兒全都燒了!?”
殷長夏猛然望向了他,唐啟澤是沒看見宗曇那龐大而扭曲的鬼力嗎?
僅一瞬, 殷長夏又反應了過來,自己之前不也沒看見?
他和宗曇完成了冥婚,許多感覺才‘共享’了。
房屋損毀,木柱傾倒,瓦礫碎得滿地都是。
赤紅木柱倒在了怨池上方,把玉白的池板都砸得碎裂,沒想到那火這般厲害, 直接順著木柱燃燒到了池麵。
在幽藍色的火光映襯下, 水麵上哪裡像是燃了火,分明就是盛開了一朵朵藍蓮。
宗曇:“躲?躲著隻會更痛苦。”
宗曇緩緩抬手,鬼火竄得更大。
他要利用這火,將怨池池水烤乾,逼出下方的懼鬼。
或者說……他是故意用這種方法折磨對方的。
怨池裡傳來鬼鳴, 那是懼鬼的慘叫聲,隔了層池水, 讓原本刺耳的聲音也變成了一團悶音。
饒是這樣, 也能感知到怨池內的懼鬼究竟有多麼痛苦。
殷長夏身體緊繃,並沒有阻止宗曇。
宗曇的做法是間接幫了他, 待池水烤乾之後,就能拿到怨池底部的號碼牌!
唐啟澤:“殷長夏, 你剛才說知道號碼牌在哪兒, 難道……”
殷長夏:“你猜得沒錯, 就在怨池底部,可你也見到我右手的慘樣了?現在根本不敢下去!”
直到如今,殷長夏的右手都無法活動。
縱然事情極其嚴重, 可這個時候殷長夏卻不想道出,以免唐啟澤分心。
唐啟澤張了張嘴,手心全是冷汗:“那該怎麼辦?”
殷長夏:“等池水被烤乾!”
唐啟澤鄭重的點了點頭,如今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兩人靜靜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殷長夏微微垂眸,幽藍的火焰映照著他病弱蒼白的麵頰,一身青色民國長衫,脖子上的盤扣包裹著蒼白又纖細的脖頸,竟有種驚人的美感。
唐啟澤偶爾也驚奇殷長夏的美貌,雖然臉上、頭發上全是泥水,也沒能將他的光華掩蓋住。
就像是一顆明珠,即使再蒙塵,那也是顆明珠。
明明宗曇已經足夠令人驚歎的了,殷長夏竟然也沒有輸給他。
倘若不是在這種恐怖遊戲,他又是這樣無恥的性格,殷長夏光靠臉就能被人捧在手心。
時間一點點過去,兩人沒能享受到這短暫的平靜。
哪知道被藍火纏上的怒鬼,卻沒有徹底死去,在這一刻緩了過來。
怒鬼拚儘了全力,直直朝著殷長夏這邊衝來,像是一個巨大的燃燒著的火球。
這無疑是致死一擊!
哀鬼消失、懼鬼脖子被擰斷、怒鬼沾染了鬼火。
他們已經是極度劣勢!
殷長夏迅速躲避,怒鬼沒能捉住他,極度不甘心,可終於沒了力氣,這些火焰燒得他失去了大部分力量。
臨死時的怒鬼變得癲狂,想要再度爬起來,奈何他的身軀過於笨重龐大,剛用右手撐起身體時,自己的身軀便由於承受不住,轟然倒在了地上。
怒鬼的眼裡漸漸沒了光亮,被幽藍色的鬼火燃燒殆儘。
殷長夏走到他的身邊,拾起一旁尚未被火焰燒毀的麵具。
[恭喜您獲得喜怒哀懼四鬼中的怒麵。]
[名稱:怒麵(凶)。]
[功效:畫著憤怒表情的麵具,使用後,狂化速度+20%。]
[稀有程度:B級。]
[喜怒哀懼四麵:進展(2/4),集齊全部可獲得S道具。]
S級道具?
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殷長夏懷中還有一張喜麵,他將兩個麵具同時拿到了手上,這兩個麵具便迅速縮小,纏繞在了一起,化作一串流蘇形狀的耳飾。
若非這上麵是喜麵和怒麵的麵具,這串耳飾應當是極其精美的。
如今看來,卻憑添幾分詭異驚悚。
殷長夏迅速將耳飾放到衣服內襯口袋當中,身後忽而傳來唐啟澤急促的叫喊聲:“快閃開!”
一陣陰寒之氣直撲而來,殷長夏僵直了身體,立馬便反應了過來——
後麵有鬼!
然而那隻鬼撞過來的速度太快,殷長夏根本沒有來得及閃躲。
唐啟澤見狀,立馬推了他一把。
這是他第二次推殷長夏,第一次是害他,將他當做誘餌推到boss懷中;而第二次,卻是主動為殷長夏擋住危險。
哀鬼那伸長的手臂迅速纏住了唐啟澤,將他拖至黑暗當中。
唐啟澤隻感覺自己右手手臂被一團惡心的東西纏住,肌膚相觸的瞬間,他便滿身雞皮疙瘩。
這手臂宛如橡皮泥……不,更像是爛泥!
冷、太冷了,仿佛是死人身上的溫度。
殷長夏趕忙拽住了他的右腿腳踝:“唐啟澤!”
殷長夏和哀鬼同時拽住了唐啟澤的手腳,令唐啟澤身體懸空,一前一後不斷在拉扯著他。
這樣大的力道,讓唐啟澤眼角流出生理淚水。
然而他卻不吭一聲,害怕給殷長夏造成壓力。
沒想到被撞出去的哀鬼回來了!
如果不是唐啟澤推他那麼一下,被哀鬼纏上的人該是自己。
殷長夏猛然朝那邊望去,燭火早已熄滅,天空也無星月,光線無法延展,使得黑夜便更加肆意妄為、步步緊逼。
除卻這猶如爛泥般的手臂,根本無法看清那邊的哀鬼。
越是這樣,便越令人恐懼。
未知的東西,往往更加驚悚。
殷長夏這樣的力氣,哪裡能拽住唐啟澤?
更何況……哀鬼方才還看到了他手上的兩個麵具,知道喜鬼和怒鬼都是死在他的手上,此刻已經怒不可遏到了極點。
該怎麼辦?
唐啟澤笑得難看:“殷長夏,你彆鬆手啊……”
殷長夏斬釘截鐵:“我不放!”
他哪裡放得掉!
腳上被一團黑氣包裹,是怒鬼死時在麵具上留下來的。
身上的喜麵和怒麵兩個B級道具,將他逼成了靶子。
唐啟澤聽到他的話,反而愣了數秒。
哀鬼的力道越發用力,不斷撕扯著唐啟澤,令他感到疼痛難忍。
殷長夏果真如他所言,一直沒有鬆手,可他右手沒有力氣,單手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拉著唐啟澤,被緩慢的被他拖著走,身體不斷朝前滑動。
唐啟澤張了張嘴,眼眶逐漸濕熱。
殷長夏嘗試著用自己的血吸引哀鬼的注意力,可根本沒用。
在滑動了一段距離後,他們終於見到了那邊的哀鬼。
哀鬼已經脫去了人類外皮,猶如食人花一樣,是一攤肉團,沒有五官,唯有一張嘴,足足有兩米那麼巨大。
哀鬼似乎早就料到殷長夏不會鬆開,便一直張著嘴,手臂不斷使勁兒,想要將他們吞入腹中。
那可是養靈體質!
如果不是命不久矣,他會學那些鬼一樣,威脅殷長夏,讓自己成為鬼王。
可殷長夏沒這個機會了,誰讓他的陽壽所剩無幾!
殷長夏和唐啟澤看到這一幕,紛紛嚇得臉色泛白,在現實世界哪裡看過這樣駭人的場麵?
饒是他們心理素質再強,此刻生與死之間,也有些許崩潰。
唐啟澤痛哭了起來:“殷長夏……你鬆手吧。”
剛才是他求著殷長夏不要放手,如今又是他讓殷長夏放手。
殷長夏:“胡說什麼呢!”
唐啟澤:“沒用的,再這麼下去我們都會死……”
殷長夏已經被逼到了絕境,大喊道:“宗曇!!”
然而殷長夏卻發現,宗曇那邊毫無動靜,自己的聲音根本沒傳出去。
“嘻嘻嘻……”
那張大嘴裡發出了猙獰的笑聲。
殷長夏猛然朝上空望去,才瞧見他們好像被包裹在一圈透明水泡似的東西裡麵,聲音根本無法傳達出去。
上方全是汙濁的黃色霧氣,連天空的顏色都看不清了。
殷長夏緊咬牙關。
媽的!
被算計了!
難怪明明已經狂化的怒鬼,會這麼好對付,直接倒在了地上。
怒鬼是要用自己的死,換哀鬼的絕對優勢!
怒鬼在主動赴死的時候,這張網狀結界就已經伸展開來了。
唐啟澤快要被那張嘴吸入其中,唐啟澤不斷推著他:“彆管我!!咱們不能都死在這裡!!”
殷長夏呼吸急促,一米,最多還有一米,他們就要被吃進去了!
唐啟澤臉色泛白,眼睛忽然瞥到了殷長夏腳踝處的暗影,便瞬間明白他也收受到了約束。
危急關頭,唐啟澤終於想到了辦法。
——斷尾求生。
“殷長夏,我給你的匕首,是我大哥給我的,可以變大!砍了我的右手!”
殷長夏瞪直了眼。
唐啟澤:“砍啊!”
再不動手都得死!
殷長夏緊咬牙關,知道他們已經被逼到絕路,不能再有半點猶豫了。
他隻有一隻手可以用,短暫的放開唐啟澤,隨即便掏出匕首,果真如唐啟澤所言找到了上麵的凹陷下去的花紋,然後死死按下。
匕首驟然變長,閃爍著陰森冷硬的光。
殷長夏迅速上前,來到唐啟澤麵前,距離哀鬼更近,眼看著刀就要落下。
唐啟澤屏住了呼吸,眼眶充滿著紅血絲,正以為自己就要因此失去右手手臂,然而下一秒,身後的哀鬼鬆脫了唐啟澤,猛然纏上了殷長夏。
唐啟澤和殷長夏的處境交換,在那一瞬間,殷長夏將手裡的刀遞給了他。
“砍!”
唐啟澤呼吸急促,耳膜中跳動著自己狂亂的心跳。
咚咚、咚咚——
仿佛這幾秒的時間,被無限放慢。
殷長夏:“彆猶豫,你剛才是怎麼說的?來不及了!”
剛才唐啟澤讓殷長夏砍斷右手,抱有那樣的勇氣,殷長夏也一樣具備了這樣的覺悟。
唐啟澤仿佛陷入到深水當中,所有的聲音都蒙了一層膜。
唐啟澤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呼——呼——”
殷長夏:“你不是在傷害我,你是在救我!”
還剩半米了。
那張嘴露出猶如刀片般尖銳的牙齒,裡麵連舌頭也沒有,在不斷往下滴著津液。
原本右手就已經沒有知覺了,也沒有痛感,這是殷長夏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地方。
唐啟澤紅著眼眶,還未來得及動手之時,哀鬼卻像是察覺到他們的行徑,伸出脖子猛然朝前揚來。
再快要一口將兩人吞進去時,唐啟澤使勁兒把殷長夏死死外拉。
殷長夏的右手仍舊纏著爛泥,在唐啟澤向後拉的同時,右手也被爛泥拉得向上揚起。
因為唐啟澤抓得時機極準,令他們後揚了些許距離。
一口咬來的哀鬼並沒有將殷長夏整個人啃食,卻將右手一口吞入並且咬斷。
不疼……
右手被怨池灼傷後,竟然連痛感也沒有了嗎?
在右手分離的同時,哀鬼不出所料的被那滋味迷了眼,瘋狂拉扯著那隻手臂,開始凶殘的進食。
兩人奮力朝前跑去,根本不敢往回看。
太危險了。
養靈體質救了他。
要不然,哀鬼絕不會停下追擊。
鮮血止不住的冒出,就算失去了右手,也沒有半點的疼痛感。
隻是仍舊駭人,殷長夏完全不敢看自己的傷口,仿佛看上一眼,自己就再也無法支撐下去那樣。
不知跑了多久,兩人終於衝破了怒鬼在死前布下的牢籠,隻是抵達外麵的瞬間,兩人才發現這裡是怨池。
他們又回來了。
右手沒了,紅線的力量也在消失。
懼鬼也因此找到了空隙,終於快要將鬼骨融合了。
怒鬼犧牲了自己,換來他們的絕對優勢,讓哀鬼吃掉了那隻右手。
紅線的控製力變弱,懼鬼也乘此機會,用了巨大的代價控製宗曇進入到棺材裡麵。
一環扣一環,少哪樣都不行。
懼鬼無聲的笑了起來——
慘勝!
縱然如此,也是他們贏了。
殷長夏死死捂住手臂,身體迅速變涼,而更雪上加霜的是,控製權落到了懼鬼的身上。
殷長夏望向了宗曇,隻能見到他被困在赤紅棺木裡的模樣。
宗曇終於回憶起了這種感覺,他無法動彈,就像數年裡所經曆的那樣。無窮的冰冷與黑暗席卷而來,他隻得忍受這令人發瘋的孤獨。
直至有一日……
有一個人,抵達了凶宅。
宗曇:“你真的甘心?”
殷長夏心臟發顫。
這個人為什麼,總能問出直擊他靈魂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