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哦豁,戲過了。
殷長夏不斷向他們使眼色：“快跑啊你們，腦子彆傻。”
可他眼睛都眨了多少下，這兩人都巋然不動。
唐啟澤想也不想，便抽出了匕首,按下匕端的機關後,匕首瞬間增長。
唐啟澤把武器指向了鄭玄海：“你有本事衝我來啊！”
他胸口上下起伏，已經心疼到了極點,還是第一次聽說殷長夏的陽壽隻有六天的事情。
是他疏忽了！
因為殷長夏平日看著無恥,一點兒都不像生了重病的人。
明明有種種跡象,殷長夏體力極差、手腳無力、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可他愣是沒能發覺！
唐啟澤內心無比自責,直到如今才恍然大悟了。
——原來殷長夏是個美強慘。
——他的強大，是傷敵一百自損五十的強大。
——為了保護他們，拖住鄭玄海的腳步,殷長夏竟然做出了這樣的犧牲！
這是何等的精神呐！
鄭玄海咬著嘴邊的香煙，嫋嫋煙霧縈繞在他的身邊：“你們的隊友情也算感人，不過拿武器對著我，找死？”
唐啟澤：“是你們這群狗日的考核官欺人太甚！”
他此刻已經是憤怒到了極點,剛才竟然看到鄭玄海要踢殷長夏？
踢一個病人？？
這群考核官連道德底線都沒有了嗎！
殷長夏的身體都成什麼樣了,可他不說啊！
就連吐血這件事，也是周迎告訴了他。
要不然……他何年何月才會發現？
唐啟澤喉頭哽咽，眼眶發紅,萬般言語隻化作一句話：“你受苦了。”
殷長夏：？？？
你在說誰！
他故意試探和膈應鄭玄海的話,還以為唐啟澤和周迎都已經跑遠了，才敢那樣戲精的喊話。
沒想到……
這兩人當真了。
戰鬥一觸即發，空氣裡滿是劍拔弩張的意味。
兩邊眼神相觸間，猶如冰冷危險的兵器撞擊,你爭我奪互不相讓。
突然，有一方動了！
唐啟澤和周迎這樣看不慣對方的人，都已經開始合力對付鄭玄海，仿佛殷長夏剛才的話激發了他們的潛力，給他們上了一個無限buff那樣！
他們一定要給殷長夏討回公道！
鄭玄海嘴裡依舊吊著香煙，不停的躲閃著，沒想到兩人如此不要命。
就這麼莽了過來，勇得他在那一瞬間懷疑人生。
這還是新手嗎？
新手不該惜命，瑟瑟發抖的躲在一旁，背信棄義也是常事。
可這兩人就跟打了雞血一樣，不僅不跑，還敢向他反擊？
攻勢太猛，令鄭玄海在躲閃之間，連嘴裡的煙都掉下去了。
鄭玄海的臉色驀然沉了下去，一腳踢開防備稍弱的周迎的同時，手指立即戴上拳鉤，倒刺增長的同時，同唐啟澤那把匕首相撞。
拳鉤尤為小巧，甚是毒辣。
打向旁人的創口極小，卻容易損害內臟。
兩人武器相觸的時間極短，兩根倒刺卡住唐啟澤匕首的同時，又一根驀然增長，一瞬間便朝著唐啟澤刺了過去。
唐啟澤連忙躲避，手中力氣也就減少一分，自然也在那一瞬間失去防備。
疼痛蔓延開來，唐啟澤的肩膀已經在滴血。
來回之間，鄭玄海已經掌握了戰鬥的主導權。
鄭玄海冷笑，便立即拽住了唐啟澤的手腕，一腳將其踢到了角落當中。
“明明就是個新人，竟然敢這麼囂張。”
“看來得好好教育一下你，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尊卑。”
鄭玄海一步步朝著唐啟澤走去，帶著極強的壓迫力。
地上的廢棄報紙和染上塵垢的塑料包裝，也在行走時被揚起，被腳踩在地上時，發出刺耳的響聲。
唐啟澤艱難的撐起身體，肩膀受了傷讓他手上每使一分力，就疼痛不止。
他越是想反擊，鄭玄海就越是沒有繼續下手。
鄭玄海看唐啟澤的眼神，像是在打量著一個物件：“不弱，陽壽看著也長，還十分有潛力，很好……”
正當他朝著唐啟澤伸出手的時候，忽然一股陰風吹來。
周迎本想幫唐啟澤，也在此刻停下了手。
耳膜裡仿佛被灌了水，所有人的聲音都在發甕。
殷長夏難受的捂住了耳朵：“是殺人狂的鬼魂……！”
擺在門口的金魚浴缸爬滿了蜘蛛紋，仿佛承擔不住裡麵的水，迅速崩裂開來。
碰——
地上滿是玻璃碎片，躺在碎片之上的金魚，不斷跳動著的魚尾，做著最後一次的掙紮。
然而這都是苟延殘喘。
金魚徹底死掉了。
鄭玄海表情難看，猛然朝著701望去：“老乾、興凱！”
那邊根本無人回答。
寂靜隨之蔓延，眾人屏息凝神，死死的瞪住了那邊，害怕放過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
兩個考核官，都沒能阻擋住殺人狂的鬼魂嗎？
仿佛是應驗著殷長夏的想法那般，長長的通道裡忽然響起了歌謠。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買藥，四兔子熬……”
糟糕！
殷長夏連忙扶起地上的周迎，朝著被踹得靠近樓道的唐啟澤大喊：“快跑啊！”
向思思的自導自演，擾亂了號碼牌規則。
殺人狂今夜還沒選擇死亡目標！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來，炎炎夏日中已經逼出一層薄汗，神經高度警覺著。
鄭玄海還混亂於其他兩個考核官竟然沒擋住殺人狂的事，猶豫的那一瞬間，唐啟澤已經停了殷長夏的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看來是從樓道溜掉了！
鄭玄海暗罵一聲，立即追了過去。
他這樣執著於唐啟澤，反倒惹來殷長夏的注意。
玩家掌控權，家園第十區，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殷長夏緊抿著唇，想要追過去幫忙。
然而樓道的門已經結了一層薄冰，將去路都死死封住，看來殺人狂有意將今夜的目標人選定為他！
殷長夏冷眼看了過去，本來死掉的金魚，竟又重新活了過來，緩緩懸浮在空中，圍繞著某一團黑霧，在他周圍遊動著。
受了怨氣，連金魚都詭異的複活了。
殷長夏麵色蒼白如紙，這驚悚的場麵讓他連腳趾頭都蜷縮起來。
周迎：“先專心對付殺人狂的鬼魂！”
殷長夏咬咬牙，知道周迎說的有道理。
隻是殷長夏仍舊掛念著那邊——
“唐啟澤，你可得撐住了！”
—
黑夜重重，像是有生命那樣侵襲而來，要將每一團亮光給吞噬乾淨。
寂靜的樓道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急促而焦躁。
唐啟澤已經精疲力竭，分明自己已經從樓道往下跑了，可樓標卻一直顯示著7樓，仿佛永遠在這一層徘徊。
鬼打牆！
唐啟澤的心臟快要結冰，渾身的血液都冷卻下來。
更雪上加霜的是，鄭玄海似乎已經認準了他，不停的追在他後麵。
不知跑了多久，兩人的距離始終無法縮小。
唐啟澤每每一回頭，就能看到緊跟其後的鄭玄海。
鄭玄海惡劣的說：“還是乖乖停下吧，至少我不會殺了你。”
唐啟澤大口喘氣：“去你媽的！”
鄭玄海：“骨頭還挺倔。”
唐啟澤大步朝前攀爬，肩膀上的傷口不斷出血，侵染了汗水，變得刺痛起來。
鄭玄海冷哼了一聲，將嘴裡叼著的香煙取下。
誰也不會想到，這是個載物吧。
三位考核官中，也唯有他一人擁有這東西。
載物也分高低、大小，他這一類是最低等的載物，不能重複使用，因此鄭玄海用得格外節省。
但如果能捉住唐啟澤，得到他的掌控權，就能進入寒鴉。
為此，他不惜一切代價。
鄭玄海狠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煙圈，那嫋嫋的白煙，竟然自動化出一行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又很快消散，一隻由煙霧構成的鬼魂出現在鄭玄海麵前。
骨灰香煙。
傳聞是把死人的骨頭，磨成細粉，混入生犀，製成一截香煙。
古書《異苑》中提及——晉溫嶠至牛渚磯，聞水底有音樂之聲，水深不可測。傳言下多怪物，乃燃犀角而照之。
犀香，可通妖魅、可通鬼魂。
鄭玄海：“去！”
隨著鄭玄海一聲命令，煙霧鬼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黑暗當中。
一直奔跑的唐啟澤並未注意到這些，夏日樓道格外炎熱，跑了這麼久，唐啟澤身上大汗淋漓，已經快要沒有力氣。
他的腦子並不笨，十幾圈之後，唐啟澤已經弄懂了規律。
不能往上爬！
而是向下！
唐啟澤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並且隻踩單數的樓梯，終於擺脫了怪圈，來到了八樓。
然而還未等他露出半點喜悅，便和前方的煙霧鬼迎麵相撞。
咚咚、咚咚——
這一瞬間，唐啟澤隻能聽見自己雜亂無章的心跳聲。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汗水已經將兩鬢的發絲染濕，內心生出了絕望。
鄭玄海竟然有後招！
煙霧鬼飛快的朝著他衝來，仿佛張開了巨口，要把他吞入腹中。
唐啟澤麵色大變，隨即立即用雙手擋住腦袋，煙霧將他困入其中，這詭異的香氣也嗆得唐啟澤直咳嗽。
眼前一片霧蒙蒙的景色，根本無法逃出去！
腦子開始發疼、腫脹、變得完全無法思考。
就連那些煙霧也飛快的滲入他肩膀上的傷口，疼得唐啟澤直抽氣。
與此同時，鄭玄海已經趕了上來：“我看你往哪兒跑！”
鄭玄海拽住了唐啟澤，拳鉤揍到了他的腹部。
原本就尖銳的拳鉤，縱然打傷的創麵小，卻極其容易傷到內臟。
唐啟澤吐了一口血，已經沒有力氣了，嘴裡滿是苦澀，看來自己難逃一死。
鄭玄海打了個響指，煙霧鬼便迅速撤離。
鄭玄海踩在了唐啟澤的手腕上，肌膚滿是紅腫：“嗬，還跑嗎？”
唐啟澤：“你到底……想怎麼樣？”
鄭玄海單刀直入：“把你的掌控權交給我。”
[是否讓玩家鄭玄海成為你的掌控者。]
麵對腦內機械音的詢問，唐啟澤唇色泛白的說道：“做夢！”
鄭玄海按著他的手腕：“真是可惜啊，我最初的目標本來是殷長夏。那個小崽子的潛力一看就很好，腦子也轉得快……”
唐啟澤原本被揍得沒有了反抗力氣，聽到鄭玄海的話之後，隨即拚死掙紮了起來。
“媽的、你敢！”
鄭玄海按住了他的雙手，又朝著他的側腹部打了一拳：“你看，這種情況，他就不容易受到挑釁，你就不行了。”
唐啟澤憤怒至極，喉間一口鮮血溢出。
他大口的喘息著，肩膀的傷口被撕扯開，變得嚴重了起來。
鄭玄海叼著煙：“可惜啊，殷長夏就隻有六天陽壽，我成了他的掌控者，反倒要養著他了，算來算去還是你比較合適。”
他故意捏住了唐啟澤的傷口，令唐啟澤痛到了極點。
鄭玄海：“交不交？”
腦子裡又響起了那個聲音——
[是否讓玩家鄭玄海成為你的掌控者。]
唐啟澤的麵部已經扭曲，拚儘最後一絲力氣想著。
就算要給掌控權，他也不願意給鄭玄海這狗日的，他寧願是殷長夏！
憑著這個想法，唐啟澤做著最後的掙紮。
然而在鄭玄海這個考核官麵前，一切的努力都是白搭。
這樣的舉動激怒了鄭玄海，讓他的手段也變得更為激進。
鄭玄海嗤了一聲：“骨頭還挺硬？就不相信我馴服不了你！”
鄭玄海命令著煙霧鬼，令那惡心人的白煙絲如小蟲一樣鑽入他的傷口，從皮肉之中滲入進去。
起初隻是皮肉腫疼，隨後卻深入骨頭。
鄭玄海陰狠的說道：“這可是人骨製成的香煙，鑽入人的身體裡時，能還原那種痛感，你能忍受骨頭猶如被磨碎一樣的痛嗎？”
“啊啊啊——！”
唐啟澤痛得打滾起來，整個人恍如虛脫。
他的眼睛不斷往上翻，快要就此昏厥。
黑暗無窮蔓延，連同所有希望，也一同銷毀。
唐啟澤絕望的閉上了眼，卻咬死了不肯交出掌控權。
不知過去多久，沒有感受到想象中的死亡，反而聽到熟悉的聲音：“閉著眼睛乾什麼？是想死在這兒？”
唐啟澤驀然睜大了眼，猛然看向那個說話的人。
殷長夏？
唐啟澤：“你怎麼……！”
殷長夏站在八樓過道上，手裡的01號碼牌微微發亮，趁著鄭玄海尚未反應過的同時，一腳將鄭玄海給踹了下去。
鄭玄海猝不及防被這一腳，給直接踹得身體向下滾動，足足滾了一整樓。
他掉落了下去，被摔得底朝天。
唐啟澤被殷長夏拽起，艱難的朝著上方攀爬。
唐啟澤：“彆管我……鄭玄海想要剝奪我的一切，得到玩家掌控權，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殷長夏沉默著，完全不吭聲，隻是拽著他往上爬。
可鄭玄海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唐啟澤很想推殷長夏離開，在動手的前一秒，殷長夏低聲說道：“祭祠裡，你多次幫我引開哀鬼，我那時便想了，一定要還你的人情。”
唐啟澤眼眶濕熱，手上的動作也幾乎停滯。
誰能推開對自己伸出手的人呢？
至少他不能。
殷長夏：“我這個人向來無恥，但唯有一點，我可討厭違背諾言了……”
這一刻，心臟顫栗。
鄭玄海不就是想要他的掌控權，才對他們窮追不舍。
唐啟澤拽住了殷長夏的手，受傷的肩膀不斷滴著血。
他沙啞著、低著頭、渾身都在發抖，可說出口的話卻異常堅定：“那還不如把我的掌控權交給你。”
殷長夏微怔，耳邊立刻就響起了一句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