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屋內安靜得像是死氣沉沉的潭水, 空氣像是凝結成冰。
新人們眼眶微紅,死死的咬住了下唇,不敢讓那細弱的哽咽聲發出來。
考核官於他們而言, 就像大象之於螞蟻, 巨樹之於蜉蝣。他們隻得一味的忍氣吞聲,唯唯諾諾, 就算是挨打也要露出笑臉。
尊嚴?
比得上活下去嗎?
然而連他們自己都放棄的時候,竟有一個人出手了。
就算這隻是出自殷長夏自己的想法,並非是為新人出頭,但在一定程度上,的的確確是拉了深陷泥濘的他們一把。
何其不幸遇到魏良, 何其有幸遇上殷長夏。
這竟然是同樣一場遊戲。
壁櫥上的銀燭台結掛著灰色的蜘蛛網, 裡麵的柴火被燒得通紅,火苗猶如蛇的信子, 滋滋的舔著灶底。
一時之間,那團火也像是燒在了他們的心上, 讓原本該死寂下去的東西又熊熊燃燒起來。
其中最受震動的,自然是被當成靶子的王昆。
他牽動著受傷的嘴唇,眼睛通紅的說:“我……”
鄭玄海朝他搖頭,示意他安靜。
王昆這才緊緊閉上了嘴, 可說出來還好,無聲之間內心翻湧的情緒反倒更強烈了。
王昆剛剛是默認魏良會對他動手的,畢竟那可是考核官啊, 想怎樣對待新人都是他的權利。
自己能從墓地撿回一條命,都已經是苟延殘喘。
沒想到的是,殷長夏竟然會為他出頭。
王昆死死的低著頭,想要大聲宣泄——
如果、如果早點遇上殷長夏就好了!
因這劇烈的疼痛, 魏良總算是從那種被狂氣所影響的狀態醒了過來。他猶如墮入旋渦一樣,立馬就感受到了這個博物館不對勁。
然而還未等他細想,魏良又被下一波的暴躁給淹沒:“你瘋了嗎?”
“就算你把他們視作狗,可以隨意供你發泄,但這條狗好歹也是我辛辛苦苦救的。”殷長夏話音一頓,“打狗還要看主人,不是嗎?”
魏良反抗著,雙臂不斷用力,想從這種屈辱的姿勢裡掙脫出來。
考核官竟然當著新人的麵兒互毆,簡直聞所未聞!
殷長夏拽起了旁邊的瓷片,抵在了魏良的脖頸,一臉無辜的說:“我們要不暫時休戰?”
魏良眼皮直跳:“……”
他無法忽視這冰冷的瓷片,像是輕輕一劃,便能讓他的動脈大出血。
魏良陰冷的提醒:“考核官死亡,遊戲的規則會變弱,鬼怪也會變得更凶殘。”
殷長夏:“我知道啊。”
原以為殷長夏聽完就會鬆手,可他的回答徹底令魏良驚了。
殷長夏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規則,都是魏良在家園裡,花了許多陽壽才買來的情報。
殷長夏一個新人,不可能有那麼多富足的陽壽。
如果不是投靠了大佬,就是他在新人場,就有考核官死亡!
然而吃驚隻是短暫的一瞬,魏良再度被狂躁淹沒,無法忍受自己受到此等屈辱。
他在新人場的時候,就被考核官隨意對待,甚至為了活下去出賣肉/體,通關時幾乎精神崩潰。
魏良的心裡有無數的怨恨。
憑什麼隻有他變成了這麼扭曲的樣子?
那時的他就暗自發誓,要讓當初的那些人付出代價。
他忍辱負重,成功投靠了家園一位C級玩家。在他麵前低頭哈腰像是一條狗,魏良而後羽翼漸豐,在成功拿到B級道具,便立即反咬了一口,立即把提攜他的C級玩家害死。
恩人?
狗屁!
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魏良也繼承了那個C級玩家手裡的全部家當,大量的陽壽和稀有的道具。
魏良手裡隻是沒有載物而已,實力並不能小覷。
聽到殷長夏的話,魏良陰冷的說:“好,休戰。”
如若殷長夏放開,他就立即反擊。
他要讓殷長夏這張漂亮的臉在自己麵前哭出來、磕頭求饒,然後讓他像當初的自己一樣,為了活下去出賣一切。
就算有鄭玄海又如何?
他手裡握著一個可以奪取彆人載物的道具,隻要沒有進行到第二步對接,他就能把東西給奪過來!
可等到魏良說出這句話過後,殷長夏仍未鬆開,甚至朝著時瑤招了招手:“你示範一下,剛才是怎麼示弱,讓魏良放開你的?”
時瑤沒想到自己被點了名,渾身僵硬的走了過去。
新人當中,沒人比她更害怕考核官了。
時瑤死死的低著頭,耳膜裡發出嗡嗡聲。
汗水順著下顎滑落,她的身體起了一係列的生理反應,雞皮疙瘩爬滿身。
時瑤:“說……”
殷長夏:“什麼?”
時瑤咬咬牙,一副‘我豁出去’的表情,終於把那句話道出:“說,謝謝你打我!”
魏良沒想到殷長夏這麼囂張,快要被懟得心肌梗塞。
他再次劇烈的掙紮了起來:“媽的,你……!”
殷長夏拿著瓷片,直接戳到了魏良的動脈,那薄薄的肌膚裡立刻就滲出了血珠。
殷長夏:“彆動,我怕我手滑。”
魏良:“……”
危險太接近了,瓷片又十分尖銳,魏良吞咽了一下口水,疼痛感讓他的理智再度上線。
殷長夏這個瘋子,竟然真的敢戳。
會死的。
這個念頭一旦植入了腦海,魏良便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殷長夏坐在魏良的身上,向鄭玄海要了一把糖,掏出一顆遞給了時瑤:“獎勵,要嗎?”
時瑤:“……”
她好像有被甜到。
時瑤哪敢拒絕?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掌粘膩的汗水,伸出雙手恭敬的接下了那顆糖果。
時瑤仍有些緊張,考核官給的,不會有/毒吧?
可如若不吃,恐怕會得罪殷長夏。
時瑤糾結萬分,又極度害怕的看著手裡被鮮豔色調的糖紙所包裹的糖果,手掌遲遲這樣平放著,完全不敢合攏起來。
叢林法則告訴她,越是有毒的東西,一定越鮮豔。
這顆糖,一定有問題!
時瑤內心蒼涼到了極點,覺得自己就算是死了,也要護下時鈞,在殷長夏這兒刷一刷好感。
她很快便剝開了糖紙,認命似的把那顆糖果丟到了嘴巴裡。
時瑤退到了人群當中,新人們自然也跟她想的一樣,有些同情的看著時瑤。
哎……
可憐。
壓抑的氣氛在屋內蔓延,他們隻覺得猶如站在懸崖邊上,稍不留神便會掉落下去。
殷長夏把目光重新放到了魏良的身上:“都有人給你示範了,還學不會?”
魏良眼睛赤紅,仍然扭著不肯開口。
與此同時,博物館的時針終於指向了十二點。
外麵響起了悠遠的鐘聲,清脆得猶如在敲擊一塊巨大的玉石。
咚——
那聲音回蕩在博物館中,突然有東西從A館儘頭的房間走了出來,他一步又一步從彎曲的橡木階梯走下來,動作僵硬得猶如一個機器。
待那鬼東西走進,眾人才瞧見了他的長相。
他的臉上全是被縫合的痕跡,粗粗的黑線爬滿在整個臉頰和身體上。
男人的膚色很白,卻並非殷長夏這樣的病白,而是宛若死人那樣,毫無光澤,還呈現一種灰敗的色彩。
男人停在了他們麵前:“尊敬……”
他僵硬得猶如生鏽的齒輪,各個部位極其不穩定,無法配合起來。
男人暫停了一小會兒,隨後又繼續開口:“尊敬的十四位貴客,A館將於明日開啟,開館時間為早上十點到下午四點,敬請期待。”
他的發絲上都掛了一層灰色的蛛網,仿佛是陳列在櫥窗裡太久的娃娃,憑白讓人生出了許多的恐懼感。
玩家們完全沒敢接話,隻是一直打量著他。
這怪東西的腹部都凹陷下去,好像是連內臟都被掏掉,怎麼還能說話啊?
男人:“貴客們可以叫我莉莉安。”
莉莉安?
那不是女性的名字嗎!
可眼前的怪東西,分明是個男性。
瞧他全身都被縫合的模樣,眾人的心臟懸吊了起來,推測著他生前興許是個女性,隻是不知道被誰給組合成了男性的身體。
渾身發麻。
以及難以言喻的驚悚。
莉莉安好像完全沒有思維能力,猶如木偶一般,嘴巴一張一合:“十二點開始,將會有危險,請諸位貴客跟我到休息室。”
聽完這話,玩家們也不敢動彈,紛紛把目光放到了殷長夏的身上,害怕跟去會有危險。
殷長夏:“遊戲隻讓我們參加明天的展覽會,並沒有說休息室會有問題。這怪東西要動手,現在就殺過來了。”
鄭玄海也補充道:“放心好了,我們前一場遊戲,也有安排房間。隻要遵循規則,大概率不會有事。”
新人們鬆了一口氣,開始陸陸續續的跟著莉莉安前行。
可每走出的一步,都像是朝著深淵踏去一樣。
仍有一部分人留了下來,殷長夏沒有鬆手,剛才的對持還在繼續。
魏良脖間發疼:“你沒聽到莉莉安說,等會兒會有危險!?”
殷長夏:“我這個人嘛,喜歡一件事一件事的解決。”
魏良憤憤的說:“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顧全大局?”
還想道德綁架?
殷長夏笑得露出小虎牙:“你看我像嗎?”
魏良:“……”
再度被噎。
看來殷長夏是不會輕易放手了。
魏良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就在兩人僵持之時,暗處傳來一陣古怪的聲響。
天花板龜裂,突然砸下了碎片。
在場之人嚇了一跳,立馬便做出了備戰的姿態。
殷長夏十分平靜:“鄭玄海,去看看那是什麼?”
鄭玄海連忙尋找著聲音的來源,發現天花板的夾層裡,寄居著某些生物。
鄭玄海定睛一看:“……好像是,蝙蝠?”
殷長夏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不是鬼就好。”
蝙蝠:“……”
感覺到被冒犯。
它們可不會管那麼多,鐘聲響起之後,越來越多的蝙蝠蘇醒了過來。
博物館的光線再次變暗,隻剩下了壁櫥裡的柴火還在持續燃燒著。
那一雙雙猩紅的眼睛,很快便連成了一大片,遠遠望去多如繁星。
它們試探性的撲了幾隻過來,迅速停留在眾人附近,像是要把他們圍住一樣。
一隻又一隻,越來越多了!
魏良嘴唇開始發顫,一臉的驚恐,可壓在他身上的殷長夏卻毫無所動。
魏良的內心產生了猜測——
他是真的感受不到恐懼嗎?
不!不可能有這樣的人!
魏良:“媽的,你玩命呢!蝙蝠把我們圍住,所有人都要死!”
殷長夏瞳仁漆黑:“是啊,那你怎麼不顧全大局?時瑤都教了你了,怎麼還學不會?”
魏良一萬句臟話沒說出口。
這不是他剛剛說的話嗎?
其實殷長夏並非魏良想的那樣,他的確是有恐懼的,對鬼的恐懼是最高級,其次才是這些具有實體的東西。
殷長夏再次感覺到了一絲古怪。
明明他都已經取下了怒麵,狂氣值還在不斷上漲。
29%。
殷長夏有些深陷下去,沉溺在這種感覺當中。
眼前好像出現了一個黑白棋盤,他們都是置身於上的棋子。
那種手握棋子的厚重感,隻是嘗過一次,就無法戒掉。
手裡握著的,不僅是自己,還有彆人的生死。
那種感覺名為——
興奮。
蝙蝠瞧見這些人沒有反應,便有更多的蝙蝠開始襲來。
一隻蝙蝠立在了石桌上麵,魏良便瞧見那張桌子都開始長滿密密麻麻的黑線,像是被扭曲縫合了起來。
蝙蝠上附著了詛咒!
魏良拚命想躲,可殷長夏不給他這個機會。
眼瞧著蝙蝠即將大麵積襲來,魏良終於拋卻了那點自尊心,眼瞳赤紅的說:“謝謝……”
他咬了咬牙,不得已說出:“謝謝你打我。”
眾人:“……”
其中最受驚嚇的,就是王昆和時瑤。
那樣高高在上的考核官,竟然肯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們緊抿著唇,渾身都是僵化的,就連看向殷長夏的眼神,也再次變了變,上升到了另一個高度。
魏良當初那句話,隨著一件件的事情發生,詭異般的刻在了他們的心上。
成為了新人心裡的‘潛意識’。
殷長夏放開了魏良,在蝙蝠還未大批襲來之際,立即跟上了莉莉安。
待所有人走後,博物館大廳裡,壁櫥的柴火也像是有感應似的瞬間熄滅。
殷長夏已經跟著莉莉安來到了二樓,溫度再次變冷,他們朝著琺琅材質的巨大窗戶望去,外麵的風雪依舊沒有停下。
莉莉安點燃了玻璃提燈,他們安靜的跟在莉莉安身後。
光圈之中,竟有種溫暖的錯覺。
時瑤一直惴惴不安,嘴裡的糖竟然不是那種發苦的味道,甜度適中,是水蜜桃的味道。
殷長夏:“甜嗎?”
時瑤恍惚極了,一時搖頭,一時又點頭。
想起問這話的是考核官,她立即露出諂媚的笑容:“可太甜了!”
殷長夏:“那再給你一顆。”
時瑤:“……”
啊啊啊,想抽死自己!
遞過來的東西,是另一種口味的糖。
時瑤猜測著莫非就跟遊戲一樣,在一把糖裡麵抽出幾顆注入毒素,然後分發給她們,看看誰抽中了那幾顆有毒的糖果。
得到的糖果越多,也越危險。
玩的就是心跳,玩的就是刺激!
太瘋了!
時瑤有苦說不出,還要陪一個笑臉:“謝……謝。”
殷長夏露出了笑容,很快便追到了唐啟澤身邊:“你要一顆嗎?”
時瑤瞳孔地震:“……”
恐怖如斯。
竟然拉同伴一起來!
她越發不敢招惹考核官,總覺得殷長夏比魏良可怕一百倍。魏良至少是這種表麵上的,而殷長夏要做什麼,誰都想不出來。
不然這可是恐怖遊戲,誰TM在這裡發糖?
一定有什麼深層次的含義。
地板上鋪設著柔軟的地毯,是刺目的紅色,月光灑在了琺琅窗戶上,照著幽長的走廊。
然而誰都顧不上這些美感,隻是一味凝重的跟在莉莉安後麵。
唐啟澤和殷長夏跟在隊伍最後,小心的交流了起來。
唐啟澤小心的看向了最前方的魏良,忌憚的說道:“那家夥……”
他們的談話聲極小,又跟在最後麵,離大隊伍老遠,並沒有被人察覺。
殷長夏:“應該暫時不會動手,博物館的展覽會還沒有開啟,不過等到後麵就不好說了。”
唐啟澤壓低了聲音:“是因為前麵要依靠考核官,來穩定規則嗎?”
殷長夏唔了一聲,看得通透:“他就是因為有腦子,我才會當著新人的麵對他動手。”
唐啟澤:“……”
有腦子,所以會考慮規則。
沒腦子,就直接開衝了。
唐啟澤忍不住捂臉,這也太狠了吧?為魏良的腦子點蠟。
聰明但又不是那種絕頂聰明的人,就會被這樣玩弄。
殷長夏朝自己的嘴裡丟了好十幾顆糖,他貪心,包得滿滿都是,吃相猶如一隻倉鼠。
唐啟澤:“……”
啊這……
又不會有人搶他的。
殷長夏口齒不清的說:“小時候不吃快點的話,我哥就要藏起來了。”
結合他剛才冰冷的算計他人的模樣,唐啟澤可恥的被萌到了。
反差萌要命!
殷長夏在心裡問宗曇:[老婆,我吃糖,你能感受到嗎?]
宗曇:[把你的身體給我,我就能感受到。]
殷長夏思考著:[一會兒?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宗曇的態度好像誘惑小紅帽的狼外婆,鼻音發出一句:[嗯。]
殷長夏立馬就反應過來:[我聰明著呢,彆想騙我。你剛才一定不是這麼想的!]
宗曇低聲笑了起來。
[嗯。]
很誠實。
兩個‘嗯’字的音調完全不同,後麵一個聽得人耳朵都麻麻的。
殷長夏渾身一哆嗦,趕忙將注意力放到了遊戲上。
他們已經走了快十分鐘,莉莉安速度極慢,他們卻不敢繞過莉莉安。
趁著這個時間,新人們小心翼翼的打聽了起來:“我們之前有接到任務,說讓我們殺死蛇鱗藤……”
鄭玄海:“那是A館房間外的怪物。”
考核官果然知道詳情!
新人們眼帶喜悅,繼續詢問:“A館房間外是……?”
鄭玄海也不介意告訴新人,反正新人們能完成任務,對考核官而言也是喜事一樁。
“等明天參觀完A館後,就會進入儘頭的房間。那個房間一定是跟遊戲背景相關,需要進行搜查。”
“等搜查完畢過後,便要通過房間的另一扇門,抵達B館。”
“如此重複,直到抵達最後的D館為止。”
眾人一陣恍惚,看來明天的任務不會輕鬆。
鄭玄海抬眸朝前方帶領他們的莉莉安望去,神色有些凝固。
“我進入遊戲後,曾經去過A館儘頭的房間,裡麵有四具和莉莉安一樣的東西。他……應該是從A館儘頭那個房間出來的。”
四具?
神經已經被拉緊得猶如一根快要斷掉的細絲。
新人們麵如菜色,猶如霜打的茄子。
鄭玄海的推斷一定沒錯,這種被肆意縫合的怪東西,竟然有整整四具!
往後的四天裡,諸如莉莉安這類的縫合體還會一具一具的出現。
這個認知,令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好看。
正在此時,他們終於抵達了休息室。
莉莉安推開了雕花的白色大門:“到了。”
壁櫥裡燃著柴火,將屋內烘烤得溫暖如春,就算是赤腳踩在上麵也不會覺得冰冷。
牆壁上畫著各類壁畫,仍然被保存完好,色調鮮豔。
眾人仔細觀察了起來,生怕放過任何的細節。
這個房間極大,根本沒有任何的床墊,隻有地上擺著一些材質大小各異的棺材。
鄭玄海表情凝固:“這是要讓我們住棺材嗎?”
莉莉安猶如提線木偶一般的走到了棺材旁,朝眾人微微鞠躬,露出詭異的笑臉,仿佛是被人拿線給強行撐開。
“木棺、石棺、鋼棺,供大家選擇。”
讓活人睡棺材?
晦氣!
這不是咒他們死嗎?
新人們僵著沒有動,莉莉安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撫平,眼神也變得陰冷。
莉莉安突然將手指伸到了自己的肚子,從裡麵掏出一把鋥亮的剪刀,緩緩歪著頭:“尊敬的客人們,難道不想睡覺?那不如陪莉莉安玩一會兒。”
眾人:“……”
他掏自己肚子的動作,是那樣緩慢,像是電影的慢鏡頭似的。
眾人的心立即懸吊了起來,牙關上下打顫,隻聽得見牙齒互相碰撞的聲音。
“我們選!”
“這麼精美的棺材,我們當然樂意!”
新人們的聲音此起彼伏,連連做著解釋。
莉莉安收回了自己的剪刀,將它重新放回了肚子裡。可他的操作不太好,剪刀尖銳的一段,刺破了他肚子上的皮膚,突兀的出來了一截。
莉莉安:“看來客人們是累了,今晚莉莉安就不勉強大家了。”
眾人:“……”
這驚悚的一幕,刺激著所有人。
他們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塊不會動彈的石頭,隻一味的感知著恐懼,連大腦的運轉速度都變得慢下來了。
莉莉安很快就走出了屋子:“越到晚上越危險,博物館裡養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是鋼棺更安全一些。”
這是要看他們內鬥?
故意點出鋼棺!
莉莉安:“各位貴客,晚安。”
他走出了屋子,順道帶上了大門。
屋內一片死寂,安靜得落針可聞。
窗邊的縫隙沒有封完,還是有些呼嘯的風聲。
裡麵的溫度太高了,殷長夏覺得胸口發悶。他走到了窗戶前,直接拉開了窗簾,想要敞開一點點窗戶,讓屋內透透氣。
然而在拉開的瞬間,一張高度腐爛的臉緊貼在窗戶外。
“啊啊啊——!”
新人裡的宋香如有些撐不住了,憋了一晚上終於尖叫了起來。
那些墓地裡的腐屍,已經越過了鐵柵欄,一個堆疊著一個,腳踩在另一個的肩膀上,像是長在了一起似的。腐屍們成群結隊,像是依附牆體的爬山虎,快要將那一連排的窗戶堵死。
如果窗戶無法承受這些東西的重量,會不會破開?
宋香如牙關打顫,眼眶裡積滿了淚水,快要因此而崩潰。
難怪莉莉安說,讓她們選棺材。
如今這一幕,讓所有的新人都把目光放到了鋼棺和石棺上麵,這些木棺隻是擺設,晚上一定無法阻擋襲擊的!
躺在木棺裡的人……
會成為犧牲者!
殷長夏終於吃完了嘴裡的糖,才終於吸著涼氣:“這麼大一片,好多哦!”
眾人:“……”
你是因為想把糖吃完,所以才強忍著沒有發出叫聲嗎?
這是有多貪甜!
選擇權再一次回到了考核官的手中,新人們全都暗暗看向了他們。
無數的陰暗和猜忌滋長了起來。
考核官他們爭不了,不代表他們會把生存的希望留給彆人。
殷長夏:“先做個自我介紹。”
魏良捂著脖頸的傷口,語氣陰冷的說:“還做什麼自我介紹?考核官不都有名單嗎?念就是了。”
他也不想浪費這個時間,自顧自的念了起來。
“時瑤、時鈞。”
這是那對雙胞胎姐弟。
“王昆、魯大勇、宋香如。”
這是剛才說過話的新人。
“唐啟澤、柯羽安。”
這兩人好像是殷長夏的熟人?
“於誌成、冉正天、賈誠、邢驚風。”
這是一直默默觀察,沒有說一個字的人。
總共十一個,這場的普通玩家本來隻有十個,還有一個考核官混雜到裡麵去了。
所以現在要分清楚的便是,裴錚,寒鴉,以及倀鬼。
那兩人的騷操作,無疑是給遊戲增加了難度。
新人中的賈誠露出了諂媚的笑容:“不如幾位考核官先選?剩下的我們這些人隨便商量就行了。”
他倒是會討巧。
本來就該考核官先選!
新人們憤憤的看著他,賈誠可真是不要臉。這本該是他們所有人的讓步,如今全成了賈誠一個人的功勞了。
“三個鋼棺,三個石棺,三個木棺,有單有雙,總共可以容納十四人。”
魏良眉眼彎起,看向了賈誠,“你倒是懂事,知道分寸。”
賈誠來回搓著手,露出諂媚的笑容:“考核官就是我們的天,這點兒讓步是應該的。”
新人:“……”
他們越發覺得惡心,這兩人簡直蛇鼠一窩。
賈誠倒是想討好殷長夏,但他害怕自己會成為‘被發糖’的那個人,根本不敢靠近殷長夏。
那就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