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江聽雲遺失的這隻小蜘蛛, 膽子竟然這麼大,敢在宗曇的麵前現身!
它像是要把那顆魂珠給抱起來似的,張開了一個大字, 所有的蜘蛛腿都貼在了瑩綠色的魂珠上。
蜘蛛太小了。
它不過一粒黃豆那麼大, 這顆魂珠對於它而言,就如同螞蟻和大象,它就算咬了一口, 也沒能在這一瞬間吸收。
這個模樣, 不亞於虎口奪食。
而且……
還是在宗曇和夏予瀾雙雙麵前。
宗曇的表情陰雲密布:[江聽雲?]
他在小蜘蛛竄出的時候, 還以為自己看到了當年的江聽雲。可轉念一想, 江聽雲若真的恢複記憶, 也不會直接來搶。
他隻會裝作可憐,去哄騙殷長夏。
宗曇:[餓到以自食補充鬼力,現在又冒著危險來搶,看來你還真想恢複記憶。]
宗曇控製著右手, 緩緩的伸了過去。
小蜘蛛完全沒有感知到危險來臨, 繼續趴在魂珠上咬著。在吃下第二口的同時, 第三口棺材果然有了些反應。
它掙脫了腐朽的木梁,竟然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此時夕暮已經被黑暗所逼退, 天空徹底陰暗了下來,並以最快的速度吞噬著光明。
天空深處藏著朵朵雷雲,很快就要下雨。
在殷長夏的手即將觸碰到第三口棺材時,任叔終於著急的衝到了門口。
雷鳴陣陣,一道白光閃過。
轟隆——
任叔一臉震驚的似乎說了什麼,卻被這雷聲給掩蓋了過去。
殷長夏回過頭來,發現魂珠竟然在被三股力量爭搶著!
宗曇和江聽雲也就算了,他們二人本就不對付。但連夏予瀾這口棺材, 都滲出絲絲寒氣,彙聚成一股如冰如霜的力量,附著到了魂珠上麵。
任叔又不敢進來,隻得在門口乾著急:“不能給他們吃!”
殷長夏麵部表情微沉,上次回到現實世界的時候,他就覺得任叔知道什麼。
殷長夏回過頭:“為什麼不能?”
一道閃電再次亮起,照亮了屋內。
任叔終於將屋內的一切看清,幾口懸棺氣勢駭人,被人用橫梁支撐在上方。整個房間都寫滿了紅色的符文,像是鮮血在向四周伸展。
而殷長夏站立於幾口棺材的下方,宛如置身於危險和泥潭當中。
任叔更加著急:“小祈,你聽話,快阻止他們啊!或者你趕緊出來!彆待在裡麵!”
殷長夏:“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出來。”
任叔:“……”
眼瞧著那顆魂珠要被三股力量瓜分,任叔時刻將目光放到殷長夏的身後,又關切急迫的說:“彆任性!”
殷長夏:“任叔,你到底知道什麼?”
任叔啞然,被逼到了死胡同,卻仍在糾結著。
魂珠已經生出了裂痕,快要徹底破損,任叔終於忍不住喊出了聲:“彆在這幾口棺材麵前……!”
魂珠徹底破裂,卻不是被均分,宗曇力量占了最多,其實是半夢半醒的夏予瀾,最後才是那隻小蜘蛛。
他們分食之後,屋子整個震動了起來。
不止是第三口棺材,那一瞬間好幾道陰冷粘稠的目光鎖定了任叔和殷長夏。
任叔牙關打顫,就連右腿處的傷口也開始疼了起來。
天邊聚集了一大塊烏雲,像是被黑塊弄臟的顏料盤,逐漸在朝著四方吞噬。
白色的雷光在雲層裡翻湧,如盤根錯雜的樹根。
轟隆——
大雨在此刻傾盆而落,殷長夏緩緩回過頭,發現上方的空間像是被扭曲起來,變得狹長而深不可測。
那些目光毫不掩飾的惡劣,讓殷長夏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在被分割,被這些目光所化的野獸給分食食用。
任叔一拍大腿:“壞了!”
[A級道具繁衍者,正在激活中……]
下一秒,宗曇便自右手而出,在雷雨之中現身於兩人麵前。
宗曇麵容平靜,一身血紅的嫁衣,卻極具侵略性,仿佛連黑暗都能吞噬。
任叔嚇得跌坐在地,頭一回見到這麼不祥的東西。
任叔:“小祈,他,這……”
殷長夏無奈的笑了兩聲:“介紹一下,我老婆。”
任叔:“……”
第三口棺材聽了這話,竟滑動了一下,像是要揭棺而起。
殷長夏拍了拍棺材板,自認和善的說道:“你都還沒醒呢,怎麼可以搶彆人的吃的呢?”
第三口棺材:“……”
宗曇掃視上方的四口棺材,除卻夏予瀾,所有鎮棺人都蘇醒過來了,這便是最初的凶棺。夏予瀾一個人壓製不住他們,被陰險的種下了陰菇,就是為了讓夏予瀾徹底消失。
他們想一同蘇醒過來。
“從四年前你們就開始不安分,新的鎮棺人沒出現,你們就覺得有一線生機了?”
宗曇戾性儘顯,“給我睡!”
隨著宗曇的威壓,那幾口棺材終於乖順了下來。
遊戲的聲音再度響起:[繁衍者道具激活已終止。]
殷長夏一直很想研究A級道具繁衍者的用法,而現在看來,這該是比怒麵喜麵更加難以掌控的東西。而且並不能直接使用,還需要將其激活。
難怪A級道具罕見,光是激活,就足以難住一堆玩家。
而在A級以上的S級道具,根本無法直接獲得,隻能依靠收集,類似喜怒哀懼四麵,四個B級道具合成一個S級道具。
可遇而不可求。
任叔聽到鎮棺人三個字時,身體還有些僵硬,隻是飛快的看了殷長夏一眼,又很快恢複如初。
這一個細微的動作,卻被殷長夏所捕捉。
奇怪!
宗曇一抬手,一縷鬼火竄起,就把角落裡消化完所有魂珠的小蜘蛛燒了個精光,雖然它吃下的東西,已經傳到了江聽雲哪裡,也不妨礙宗曇對它一直跟在殷長夏身邊的不爽。
所有的動作、神態、包括說了什麼話,全都被仔細觀察著。
現在是隻有一隻,多的時候能達到成千上萬,把人圍成一個圓圈,從各個角度看過來。
這早就引發了宗曇的不滿。
殷長夏朝著宗曇伸出了手,宗曇這才凝化為一股紅色的煙絲,回到了右手當中。
殷長夏:[老婆,你剛才怎麼鎮住那四口棺材的?]
宗曇:[要麼比他們更加凶戾,要麼……用實力碾壓,令他們有所忌憚。]
難怪幾個鎮棺人都是半鬼王級彆。
等級低了,恐怕鎮不住。
殷長夏一臉窘然,總覺得鎮棺人和凶棺的關係,像是教育熊孩子的家長似的。
不能多想!
宗曇:[你該慶幸,我實力恢複了大半。]
眼瞧著外麵的雨越來越大,屋子又年久失修,瓦片破得根本遮不住大雨,雨滴飛濺於屋內。
殷長夏趕忙走了出去:“任叔,雨大了,我們先下山吧。”
任叔被他拽起,神色有些恍惚,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提起宗曇的事。
然而誰也沒有瞧見,第三口棺材悄悄融了冰,隻凍住了那顆陰菇。棺材板被雨水所衝刷著,那口存放了上千年的棺木,不斷往外冒著血珠。
這也是掙紮而已。
直到最後,第三口棺材徹底沒了聲響。
下雨天山上的路會更加濕滑,等殷長夏找到鄭玄海時,雨已經大得無法行動了。
殷長夏:“隻能等雨小點再下山了。”
三人蹲在大廳,這已經是看上去最完整的地方了,卻還有大雨和暴風灌入進來。
殷長夏抖了好幾下,更加堅定修葺這裡的想法。
作為租戶的蛇鱗藤,依附著凶宅迅速生長起來,以龐大的身姿暫時遮蓋了正廳上方,漏雨的狀況才有了改善。
任叔本來還在深思,看到這一幕突然站直了身體:“小祈,外麵那是邪物!?”
殷長夏:“放心,它不會擠進來的。”
任叔:“?”
殷長夏:“它現在再給我當花匠。”
任叔:“……”
什麼花匠?拿邪物當花匠?
如果不久之後,是不是廚子、管家、護院,全都備齊了?
任叔一臉懵逼,表情從驚恐到麻木,朝外看去的時候,蛇鱗藤甚至討好似的拿葉片揮了揮。
像是在招手。
更驚恐的是,殷長夏也向它揮了揮手,蛇鱗藤這才乖乖的爬到了屋頂。
任叔太陽穴凸凸的疼了起來。
“那邪物……竟然通人性?”
殷長夏:“通啊。”
任叔:“你確定?”
殷長夏捏緊了拳頭,朝空氣揮舞了兩下:“不通挨揍?”
任叔:“……”這完全是被你打通的吧!
那可是邪物,邪物!
凶戾起來,吸人血食人魂,又並非是人形的邪物,除卻本能以外,根本沒有任何的感情。
這種生物,還學會了打招呼?
殷長夏歎了口氣:“可惜現在大了點,不像之前,還能擰個麻花辮。”
鄭玄海頗為認同:“是大了點。”
任叔:“……”
他完全無法理解這兩人的話,身體和意識輕飄飄的,像是踩在軟綿綿的雲朵上。
直至殷長夏問了一句:“綠毛僵是怎麼回事?”
任叔終於從那種狀態回過神來,表情一點點變得凝重。
殷長夏:“凶宅的事不想告訴我算了,那好歹綠毛僵的事你總得說吧?”
任叔歎了口氣,這才開了口:“某些東西年限太久,自然失了約束力。那綠毛僵是封在紙鼓裡的,原本都快消散了,我已經打算物歸原主,在十天之前寄出了信,反倒被一隻野貓給使了壞。”
任叔又擦燃了火柴,點燃了隨身攜帶的旱煙,一口口的抽了起來:“我發現之後就立即追了出來,沒想到它跑到了凶宅這裡。”
殷長夏:“綠毛僵還有主人?”
任叔用煙嗓滄桑的說道:“那是當然,就是第四口……”
話到此處,任叔又閉上了嘴。
殷長夏越發感到古怪,道出了那個名字:“樊野?”
一聽這兩個字,任叔身體微驚:“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
殷長夏沒有告訴任叔。
宗曇:[哼,看來真是後麵幾口棺材按捺不住了。]
宗曇剛才推斷得並沒有錯,隻是一時半會兒無法鎖定是誰。
現如今聽完這話,答案已經擺在了眼前。
——樊野。
竟然想要用這種辦法,吸碎夏予瀾的骨頭,以此來換取自己衝破凶棺的力量。
殷長夏眼神微閃,不清楚A級道具綁定對象為樊野的時候,有沒有對這件事情產生影響。可推斷陰菇生長的時間看來……好像還真是。
殷長夏:[怎麼樣才能拔除陰菇?]
宗曇:[夏予瀾如今處境危險,問題就出現在第四口凶棺上。就算現在喚醒夏予瀾,他也會因為力量不夠,而無法衝破。]
陰菇的根須已經長得很深了,以夏予瀾的骨頭為土壤。
殷長夏抿了抿唇:[那如果……先壓製樊野呢?]
門窗突然猛地拍打了起來,外麵的風雨不受遮掩的灌入。
蛇鱗藤害怕的縮了縮藤蔓,屋頂上方的漏雨變得更嚴重了,屋內的濕氣快要凝結化霧。
饒是殷長夏,也感知到宗曇此刻的壞心情。
任叔忽然說起:“對了,小祈……你以後千萬彆驚醒那些凶棺裡的厲鬼,人和鬼為伴終究不好,以你的身體,恐怕至多隻能承擔一兩隻,那可是足足七隻……”
[厲鬼無法被輕易壓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