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瑤這才回想起來:“這些都放在六號石門裡?”
難怪殷長夏能選中六號門,原來是這樣。
上下合起來,才是一座完整的浮屠塔。
殷長夏目光幽深,話音微頓:“你覺得,這個邪法是誰告訴萬老爺的?”
時瑤腦子嗡嗡作響,突然覺得無比乾渴,像是缺水的魚兒,快要窒息而死。
故事缺了一環。
殷長夏垂眸:“萬海亮……不,鬼胎,你還不肯舍棄這具身體麼?”
萬海亮渾身僵硬,壓在他身上的隗茹茹,突然撕爛了他的衣衫,柔軟的肚子露了出來,隗茹茹用冰涼腐爛的手指,在上麵不停的撫摸著。
萬海亮牙關發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隗茹茹:“萬郎……狠心的萬郎……”
下一秒,隗茹茹便剜掉萬海亮肚子上的那層肉。
萬海亮:“啊啊啊!”
裡麵的東西終於露了出來,卻不是一個嬰兒的頭,他已經大得猶如成年男子了。
這都歸功於隗茹茹,她提供的不僅是陽壽,還有從四方吸來的精氣。
殷長夏原以為是鬼胎占據了萬海亮的身體,正如萬老爺如蛔蟲般寄生在彆人的墓穴之上,他鳩占鵲巢,玩弄著萬家。
沒想到他們之間……竟然是共生!
萬海亮痛得在地上打滾,隗茹茹剜下他的肉,竟然笑嘻嘻的一口口的吃了起來。
萬海亮呲目欲裂:“你這個……毒婦!”
隗茹茹吃得滿嘴都是,手突然停了下來:“萬郎……萬郎你怎麼能說我是毒婦呢?是你說愛我,也是你說必須要娶錢樂君,才能讓我們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啊……”
她跪在地上,湊到了萬海亮的麵前。
萬海亮同她的距離,不超過三個拳頭。
隗茹茹高度腐爛的麵頰上,流出了兩行血淚:“我幫你害了這麼多人,你現在反過頭來嫌棄我了?”
萬海亮哆嗦了起來,連同嵌在他臟腑之中的鬼胎也睜開了眼,看著隗茹茹的目光裡,竟然滿含深情。
“嗚嗚……彆讓她再靠近我。”萬海亮湊到了殷長夏的麵前,“你要知道什麼?我說,我都說!”
殷長夏身邊的宗曇一腳踢開了他。
連碰一碰都覺得臟。
殷長夏默默收回即將踢過去的腳,反正有人幫他做了,不必勞煩他動腳。
殷長夏翻動著第二幅畫卷:“結發兩縷……看來第二座墓室的主人,和錢樂君的遭遇很相似,皆是被丈夫害死。”
萬海亮之所以能對身體腐爛的隗茹茹親下口,一方麵是因為隗茹茹身體裡的鬼種,另一方麵就是深深嵌在他內臟裡的鬼胎。
第二位墓主死時便已懷孕,也許是巧合、也許是蓄意,她的墓室建在了陰/穴之上,受到陰/穴的怨氣滋養,讓自身□□不腐,體內的鬼胎也在緩慢長大。
萬海亮娶了錢樂君,便是懷著惡意。
然而共生的鬼胎,卻憐愛著錢樂君,這個和自己母親同樣遭遇的女人。
時瑤發出疑問:“錢樂君能教養那麼多孤女,真的是個沒有腦子的戀愛腦?萬海亮的虛情假意做得再好,她真的毫無所查?”
殷長夏:“……”
這種事情,就隻有錢樂君本人知曉了。
也許她所感知的愛意,源自萬海亮身上的邪物。
萬海亮的確矛盾,時而精明陰冷,時而如草包。
她又怎麼可能完全分不清呢?
畫卷依舊在翻動,就像是在看著一本傳記。
這些畫作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卻為他們畫出了另外一個結局。
倘若不是為鬼胎,被其母用陰/穴滋養數年才得以存活,他應當長成翩翩少年。相遇的日子,就定在春風微醺的某個時刻,他們會為對方所吸引。
他們相識、相依、相守。
畫作上麵,署名乃是錢樂君。
這隻是她的遐想,鬼胎如果真的長大,會比她早幾百年出生。
這個相遇相守的故事,隻存在於畫卷當中。
她的哀思,也隻被允許於畫卷當中。
興許是錢樂君死後,鬼胎又在萬海亮體內壯大,將她的畫作挪到了母親的墓穴裡。
原來如此……
這個故事雖說依舊千瘡百孔,許多細節仍然不曾得知,卻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錢樂君在萬海亮的身上追尋著鬼胎的影子;萬海亮又利用錢樂君和隗茹茹廝守。
[怪談一:夫妻。]
[恭喜所有玩家通關。]
[請在規定時間,儘快前往鬼城無定客棧,尋找手藝人。]
直至散場,怪談一的故事名字,才為玩家所知。
隗茹茹饑餓無比,看向萬海亮的眼裡滿是愛意,她湊到了萬海亮的麵前,終於一口口的把他拆吞入腹,吃得乾淨。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隗茹茹抱著那具屍體,萬海亮體內的鬼胎也閉上了眼,乍一看去,便是錢樂君的屍身在抱著她的夫君一樣。
也算作生同穴死同寢了。
七月半已經快要過去了,沒必要再待下去。
殷長夏和時瑤廢了極大的力氣,才爬到了地麵。宗曇暫時還未恢複,幸虧牽著手的時候,他收斂了所有的戾氣,顯得十分安靜。
夏予瀾仍未跟來,隻是地麵震動,萬老爺墓已經塌陷了一部分。
原來是夏予瀾在吸取陰/穴最後的力量,看著架勢是要把它吸乾。
天邊有一縷陽光穿透了烏雲,便猶如落下的金屑,璀璨耀眼,照得墓前的一株小草伸懶腰似的抖動著葉片。
鄭玄海:“原來我們在下麵已經一整夜了……”
三隊的人除了鄭玄海和李玖,已經不知去往何處。
周圍除卻地上被泡發的黃紙,顯得空曠無物。地上是被陽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水窪,被昨夜的雨水衝刷,水質乾淨澄澈。
那些燒給鬼物的黃紙泡在裡麵,倒像是被淨化那樣。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殷長夏的身上,等著他接下來的行動。
“夏哥,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叫什麼夏哥,叫夏隊!”
龍罡打了陳泉的後腦勺一下,陳泉笑了起來,沒想到自己真能從C級場活下來。
縱然錯過了深淵時間的陽壽加倍,但通關C級場之後,還有陽壽結算等著他們。
不僅不虧,反而賺了。
陳泉:“夏哥,咱們直接去無定客棧,找手藝人嗎?”
殷長夏:“怪談一和怪談二有連接點,隗茹茹的父親和手藝人有聯係,畫卷人皮便是手藝人托隗茹茹的父親收集的。也許觸發第二個怪談後,怪談一裡的怪異點才能被解釋明白。”
陳泉:“這……還有哪些怪異點?”
殷長夏眼神微閃:“那座浮屠塔的用途還未得知,以及誰把鬼胎從墓穴裡帶出來,放到萬海亮的身體裡的?”
陳泉撓了撓後腦勺:“這不都是故事嗎?用得著這麼追究細節?”
裴錚忽而開口:“E級場、D級場的NPC都是數據模擬,隻有鬼怪是真實存在的,鬼怪所經曆的故事也是真實存在的。到了C級場,這裡連NPC……不,或許叫世界原住民,他們也是真實存在的。”
裴錚沒興趣做什麼隊伍裡的引導者,他本來就嫌棄這些人麻煩。
裴錚看向了殷長夏,惡聲惡氣的說:“我不是提醒你,懂?”
殷長夏悶笑:“懂。”
裴錚心裡舒坦了點兒:“李蛹會把道具交給萬海亮和隗茹茹,就是因為他們不再是數據,能夠使用道具牽製我們。你們用遊戲心態輕視他們,以後一定會吃大虧。”
殷長夏若有所思,原來裴錚是想告訴他這一點?
畢竟他剛才必須專注通關怪談一故事,讓李蛹這個後患逃走了。
鬼城玩家眾多,原住民也眾多,自然得小心這一點。
殷長夏:“我明白了。”
眾人不再耽擱,朝著鬼城趕去。
一隊玩家雖然在內心認可了殷長夏,也不太敢接近他。尤其是殷長夏身邊的宗曇,眼神空洞得宛如一具人偶。但看過他發瘋的模樣之後,他們可不敢再這麼想了。
遠天已經快要徹底亮開,時瑤趕忙撕了塊兒布料下來,依舊不敢把眼神放到宗曇身上:“天快亮了,這具身體最好彆照到太多陽光,給、給你……”
殷長夏正要接過來,此刻宗曇卻像是有了反應一樣,和殷長夏十指相扣的手指微動,眼珠也掃視了過來,渾身透著‘不稀罕’三個大字。
殷長夏沉默,懷疑是自己腦補。
哪知道時瑤真被嚇住,遞了一半又立即縮回了手,僵直著走到了裴錚身邊。
時瑤眼淚汪汪的看向裴錚:“裴大佬,我再也不敢說你嚇人了。”
裴錚惡聲惡氣:“哈?”
時瑤束起大拇指:“親切!”
裴錚:“……”
殷長夏:“……”
敢說彆人眼裡的大魔王親切?
殷長夏嘴角抽了抽,便扯了自己身上的一層布。
他看向了宗曇,也不知道宗曇能不能聽到,糾結的說了句:“你低一點?”
宗曇竟然真的有了反應,微微彎下了頭。
眾人看到了這一幕,對殷長夏的實力又有了新的認知。這怪物連李蛹那樣的A級玩家都不屑,現在能對夏隊這麼乖順。
看看,這就是牌麵!
眼看著陽光要更大了,殷長夏趕忙用布料蓋住了宗曇。
宗曇此刻的樣子,還讓殷長夏想起了報名場的時候,憋笑憋得麵頰漲紅。
這次的蓋頭是他親手蓋住的。
待快兩個小時之後,他們終於抵達了鬼城。
進入氣勢磅礴的城門過後,他們便朝著最中心的無定客棧走去。這裡麵熱鬨非凡,來往皆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建築鱗次櫛比,賣雜貨的挑貨郎吆喝了起來。
位於中心的無定客棧顯得十分嘈雜,在他們走到裡麵過後,聲音忽而就停下來了。
不為彆的,就因為昨夜通報的深淵時間。
多少來C級場的玩家,就是為了觸發這個環節。他們大多是亡命之徒,需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沒想到唯一一次的深淵時間,卻被新來的給奪走了。
他們當然要查查對方的身份。
“你們看那邊,是C級玩家裡的齊楓,這次難道是他帶隊嗎?”
“不僅是齊楓啊,旁邊那可是烈雨二把手李玖!”
“等等,我雖然是之前就進入了遊戲,但也留意著家園的消息。我從後來進入遊戲的玩家裡麵打探出,那邊有個連贏兩場考核官任務的鄭玄海!”
他們不由暗露震驚,把想要打探挑釁的心給暫時按捺下去。
能帶領這麼多C級玩家……
為首的莫不是個B級?
還處在E級玩家的殷長夏兌換了房牌,發現了自己身後的目光,和善的朝他們露出了笑容。
眾人:“……”
所有人不約而同,齊刷刷的瞥開了眼。
他們不斷在內心搜索著心裡的資料庫,皆是一無所獲,B級C級都對不上號。
好怪。
對方難不成是個陸子珩第二?在短暫時間裡升上來的?
待殷長夏幾人都已經走入了房門,他們擰緊了眉頭,又忍不住轉動了自己的脖頸,朝著那邊望去。
好怪,就再多看一眼!
“夏隊,裴大佬,他們……”
裴錚:“不用理。”
待一隊所有人都走入了各自的房間休息,這邊才炸開了鍋。
“裴大佬!哪個裴大佬?”
“還能有哪個裴大佬!”
“窩草,A級玩家都沒當上隊長,那個什麼夏隊,到底是誰!”
“這一批是最新進入遊戲的玩家,家園裡一定發生了巨大變動,肯定是我們信息落後。”
所有人在此刻都不約而同的想——
他一定是個大人物!
—
殷長夏走到了房間內,無定客棧的規矩,隊員2-3人一個房間,隊長則是單獨一個房間。
本來應該去找手藝人才對,長期的神經緊繃,卻讓他們無一不疲倦。
見狀,殷長夏便定了晚上再集合。
屋內還點著香龕,嫋嫋煙絲漂浮於半空。
這總讓殷長夏想起了唐書桐,他在九區的會館,也時常點著這些香。
也不知道唐啟澤現在怎麼樣了。
殷長夏有些心事重重,怎麼樣都睡不著。他一點兒都不擔心夏予瀾那邊,等他吸完了陰/穴裡的怨氣,一定會過來和他彙合。
畢竟自己手裡還有二分之一的陰菇,裡麵蘊含著龐大的鬼力,夏予瀾不可能放過。
殷長夏躺在床上,右手和宗曇十指相扣,也不敢鬆開,便懸吊在半空。
宗曇站在他的床頭。
殷長夏晃了兩下:“這具身體就這麼好?還不想毀掉?那你在墓室裡選擇救我做什麼?”
這隻是自言自語。
誰知道宗曇竟然真的有了反應。
他突然間靠近了殷長夏,單膝跪在了床沿上,用手撐著身體,緩緩的朝他靠近。
殷長夏嚇了一大跳,立即坐了起來,竟然下意識的朝著床內縮去。
然而他沒發現的是,自己和宗曇此刻的模樣,就像是一個進攻,一個躲避。
殷長夏:“宗曇?你醒了?”
宗曇將頭湊到了他的脖頸處,那塊蓋著他的布料太大一塊,不慎被殷長夏給碰倒,就這樣拉了下來。
有一段時間沒看到宗曇的臉了。
拉下的瞬間,殷長夏心跳亂了幾拍,就像是親手揭開新娘的蓋頭一樣,底下是如同豔鬼一般惑人的麵容。
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氣氛猶如沸騰的水,迅速開始升溫。
這樣的姿勢,莫名曖昧。
夏予瀾已經吸乾了陰/穴,鬼力又恢複了一些,已經可以凝結出三張符紙,正用特殊手法隱藏了自己身上的死人氣息,進入到了無定客棧裡。
剛想要殷長夏按照約定把陰菇還給他,就瞧見了這樣一幕。
夏予瀾:“……”
好家夥,真是好家夥!
他們在客棧裡乾什麼呢?
夏予瀾:“你你你……給我出來!”
殷長夏:“介紹一下。”
夏予瀾:“?”
“你不是問我有無婚配嗎?”
殷長夏乾笑了兩聲,想要分散剛才那過於曖昧的氣氛,“我老婆。定了婚契,掀過蓋頭的老婆。”
夏予瀾腦子嗡的一聲,猶如煙花炸開。
腦子裡不斷交替著兩句話‘時代變了’、‘天要亡我夏家’,像是走馬燈那樣在腦海裡浮現。
這下子夏家不會再有後代了!
那他之前還美滋滋的想著,小崽子有後代,就可以犧牲養靈體質的他的計劃豈不是無法實現了?
夢想破滅了!
夏予瀾顫巍巍的伸出了手指,不知是驚是氣,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嚨裡。
“你倆……”
夏予瀾又瞧見他們二人衣冠不整,宗曇還和他家小崽子睡在一張床上,真是好不要臉。
剛想連著兩人一同罵了,便瞧見殷長夏身上的衣衫淩亂,漏出了鎖骨處的牙印,宗曇的手還放在上麵。
夏予瀾突然悲從中來:“摸什麼摸?給我把手拿開!”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夏予瀾蹲下抱腿(種蘑菇,畫圈圈):老祖宗式自閉.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