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曇極度不善的詢問:“你想做什麼?”
他極度不滿。
隻因為江聽雲靠近殷長夏的一個動作。
這絕不對勁!
江聽雲還未靠得太近,便被宗曇給震開。
江聽雲朝後退了好幾步,仍未睜開眼,隻是以鬼力窺探的方式,看向了那邊的宗曇。
他從未見過宗曇這樣急躁。
光是食欲的影響,絕無可能讓他變成這樣。
對於厲鬼而言,內心早已被戾氣所扭曲。愛意極難感知,饑餓感卻極易感知。
普通玩家的饑餓能靠食物補充,正因為宗曇是厲鬼,食欲無法被填滿。
以往靈體的時候,還能通過凶宅進食。
然而陡然獲得了人身,就連這一點也給摧毀乾淨了。
無從發泄的饑餓感,便轉化成為了愛欲。
正因為了解宗曇,才讓江聽雲看得通透。
他微微歪著頭,仍是閉著眼,做出不解的樣子:“你不是最討厭受人束縛嗎?”
宗曇目光極冷:“你果然恢複記憶了,那我們之間的賬,可得好好算一算!”
然而江聽雲就像是沒有聽懂似的,仍有些混亂和懵懂。
但再怎麼分不清,也比之前智障狀態好上太多了。
宗曇用手一掃,鬼火便劃分出了一道界限,三人呈現三角形,互相對立著。
曹登驚出一身冷汗,這白紗還真像是蜘蛛絲,韌性極強又具有腐蝕性。
倘若不是身上穿著的壽衣,怕是要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要浸透到他的皮膚上。
曹登不敢再隱藏實力,白紗被青嫩的枝條給燒灼,灰蒙蒙的白紗上很快便生出了濃煙,曹登的手中已經握住了一根竹枝。
他立即離開了這個地方,和鄭玄海、時瑤一起,緊密的注視起這邊的動靜。
“那不是殷長夏載物裡的鬼魂嗎!怎麼不聽他使喚?”
鄭玄海:“……”
時瑤:“……”
一邊去,又不是跟他一夥的,誰要和他躲在同一個地方?
舊規則所代表的高台,已經開始坍塌,細小的碎石朝著下方砸來,濺起了地上的雨水。
也許是剛才的雨太大,地上的雨水積攢得比腳踝還要高。
飛濺的雨珠,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波瀾,在殷長夏、宗曇、江聽雲三人之間暈開。
江聽雲仍未睜開眼,頗為委屈的衝著殷長夏喊:“夏夏,那個曹登有問題。”
殷長夏:“……”
他當然知道有問題。
但殺了之後問題更大!
曹登身後有a級玩家,倘若他們就此失聯,一定會懷疑到自己的頭上來。
看江聽雲這意思,還真想為他掃清阻礙?
剛才自己阻撓了他,江聽雲反倒委屈上了?
殷長夏頗為頭疼:“不行就是不行,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
江聽雲:“那……什麼時候可以?”
殷長夏:“什麼時候都不可以。我們得趕在哀鬼之前抵達城南,不讓哀鬼殺了手藝人和鬼婆,不然我們永遠無法完成怪談二。”
已經被拒絕得這樣狠了,江聽雲也沒有再得寸進尺下去。
“夏夏,你搞錯了忌憚的對象。”
江聽雲收起了那副表情,“現在對你有危害的,並不是我,而是宗曇。”
殷長夏腳步微頓,尚未理解江聽雲的意思。
可下一秒天旋地轉,一團黑霧衝了過來,宗曇將他壓倒在地,突然一口朝他咬了過去。
懼麵連通了兩人此刻的感情。
饑餓帶來的灼熱。
殷長夏疼痛之餘,渾身都顫栗了起來,神經末梢都興奮著,心臟跳動的頻率極快。
是愛欲。
這種感情來得是如此猛烈,如山崩地裂、海浪風暴。
江聽雲踩在滿是泥濘的雨水之上,緩緩走到了殷長夏的身邊。
“夏夏,你是不是很喜歡朝你搖尾乞憐的我?”
“單純,智障,一心想著你,極其容易操控。”
“既然如此,你完全可以利用載物支配我……”
殷長夏吐息間都是灼熱,這一瞬間被影響到,竟然想要不顧疼痛,張開雙臂擁抱宗曇。
他微微仰著頭,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頸,內心和身體都在掙紮。
這種強烈的感情,不是來自於他,而是來自於宗曇!
江聽雲:“再不快點,恐怕就來不及了。宗曇真的會吃了你,你看他都難以忍受了。”
殷長夏廢了極大的力氣,才轉過頭去看向了江聽雲。
他的胸腔上下起伏,半個身體都被浸泡在泥濘的雨水裡,後背是前所未有的冰涼:“不!”
這個回答,令江聽雲詫異。
他擅長算計,但在殷長夏的身上,事情的發展卻總不如他的預料。
江聽雲充滿了新奇感。
江聽雲:“你不是說徐默適合支配,為什麼不肯對我做類似的事?隻有用我的力量,才能替你壓製宗曇,不是嗎?”
殷長夏呼吸急促,眼眶紅了一圈,總感覺自己快要被咬下一塊肉。
分明是這麼狠的力道,卻不是野獸進食那樣撕扯著他,反倒咬下之後,就在……就在……舔?
殷長夏幾乎說不出那個字眼。
他伸出了雙手,江聽雲還以為他會推開宗曇,畢竟以殷長夏的性格,比宗曇還要不肯服輸。
然而下一秒,他的舉動又打破了江聽雲的預估。
“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壓製宗曇!”
“隻有我能做這件事情!”
[隻有他能做這件事情。]
兩個聲音同時響在江聽雲的耳朵裡,隻不過一個是靠自己說,而另一個則是拿鬼力直接傳達。
一重跟著一重,仿佛連聲音也糾葛了起來。
江聽雲:“……”
宗曇真的改變了。
從高台砸落的細小石塊,在他們的身邊濺起水花,如此不顧一切撞入泥濘裡。
殷長夏伸出雙臂,沒有任何的猶豫,抱住了宗曇。
然而他的腿部卻朝上彎曲,用膝蓋骨狠狠一擊,這個抱的姿勢便成為了推。
宗曇隻清醒了那一瞬間,便再度受到了舊規則的影響。
兩人的身體在地上滾動了好幾圈,全都沾染了泥濘,顯得格外狼狽。明明動手極狠,呼吸間卻滿是灼熱,噴灑在對方的肌膚上。
殷長夏不敢脫下懼麵,這樣他更沒有機會喚醒宗曇。
“彆再放任饑餓了!”
“你所有的想法我都能感知到,你是要把自己的脆弱和難堪傳遞給我嗎?”
那比之常人還要濃烈的感受,在不斷影響著殷長夏。
宗曇氣息微亂,竟然主動遠離,視他為洪水猛獸。再次看向殷長夏的表情,隻剩下了晦暗和幽深。
那一刻被影響到……
對方在壓製他,而他隻想要強勢的親吻。
隻是他視殷長夏為對手,不願讓殷長夏看低他,這是宗曇的自尊心。
江聽雲:“……”
太諷刺了。
小小的螞蟻,竟然嚇到了大象。
回想起從前,那個就算傷痕累累,也永遠打不服的宗曇,竟然會在一個人麵前表現出自己的溫順?
看來這條規則反倒迷惑了宗曇。
他弄不清是食欲生成了愛欲,還是愛欲生成了食欲。
不過有一點毋庸置疑,那細微的感情,被擴大了啊。
他作為旁觀者,倒是看得真切。
趁著宗曇主動離開的這個時機,江聽雲冷淡又親昵的覆上殷長夏的手,像是剛剛覺醒記憶後過於混亂,著急的尋找著自己的主人:“夏夏,支配我吧。”
宗曇:“……”
這一瞬間看江聽雲很不爽。
各種意義上的。
江聽雲閉著眼說:“宗曇,你如今還要罵我嗎?是不是已經明白我的感受了?”
他急需要和世界的一點聯係。
好讓自己不至於自毀。
可這裡有幾成真心,完全無法猜測。
夏予瀾死盯著那邊,總覺得江聽雲是試探,他正伸著獠牙,要對殷長夏一口咬下去。
畢竟夏家害他慘死。
有這個心結在,夏予瀾不信江聽雲會那麼好心!
風是靜止不動的,隻是四周的植物全都東倒西歪,還能看出大戰之後的慘狀。
宗曇眉心緊蹙,頭一回沒有反駁江聽雲。
江聽雲:“有我當助力,有什麼不好?”
殷長夏:“徐默是徐默,你是你。”
江聽雲:“……什麼意思?”
殷長夏仍被宗曇壓在身下,忍痛說道:“我們平等相交,我也不需要一條狗。”
也許是從宗曇的記憶當中,窺見過江聽雲,他知道江聽雲曾經活成了什麼樣子。
為了融入夏家,不惜將自己變得麵目可憎、心狠手辣。
以至於……
說出貶低自己的話。
他太卑微了。
為的僅是彆人手裡施舍的那一點溫暖。
暗處看著這一幕的時瑤和鄭玄海,紛紛眼眶微紅,很想出去幫忙,又生怕自己給他添麻煩。
“他和秦封那個王八蛋才不一樣!”
江聽雲表情微冷,這是他用卑微的模樣,試探的第三次。經曆了那樣的事情,他怎麼可能一如既往的對夏家?隻不過是故意裝作這樣。
殷長夏仍然未有任何改變。
想起殷長夏捧著他的手,埋葬的那隻殘疾狗的身體,還為他做了一個墳的場麵……
江聽雲猛地退後了幾步,動用白紗奪走了殷長夏懷中的黃色圓珠。
這是秦封籌備許久,是眾多玩家死前的最後一口氣所形成的。
他沒能對殷長夏動手。
江聽雲憎恨著夏家,無數試探隻為說服自己,他和夏家一丘之貉。
可他一次又一次的被打了臉。
宗曇:“你果然彆有目的,交出血玉伴生物!”
宗曇攻勢變得凜厲,勢要擋住江聽雲,然而江聽雲已經恢複了記憶,不再像之前那樣被宗曇碾壓著打,就算力量不如宗曇,也為自己找到了脫身的通路。
江聽雲:“宗曇,你是害怕被規則挑撥起愛欲嗎?你一日不想舍棄那具身體,就一日不能使出全力。”
宗曇:“……”
不得不說,江聽雲的話觸到了他的痛點。
在這場追逐之中,江聽雲的身體漂浮在半空,仰著頭,手指撚著那顆黃色圓珠,然後將那東西吞到了肚子裡。
咕嚕。
在這場追逐戰之中,在剛才在秦封哀鬼的對戰裡保存了實力的江聽雲,已經取得了上風。
一陣劇烈的白光閃了起來,江聽雲很快脫離了戰鬥。
直至光點消失的最後一刻,江聽雲留下了兩句話——
“宗曇,你到最後,還是擺脫不了自己的命,仍在被夏家所掌控。”
“你真的沒有懷疑過,為什麼殷長夏能繼承凶宅嗎?”
糟糕了。
夏予瀾心情跌至穀底,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夏予瀾飛快的衝了出去,不再顧著自己是否還剩下鬼力,生怕宗曇對殷長夏出手。
咚咚咚。
殷長夏呼吸紊亂,已經從江聽雲的暗示當中明白過來。
夏、夏家?
他難道是……夏家人?
一團如鬼魅般的身影抵達了殷長夏的身旁,猩紅的眼瞳無比冰冷,仿佛是在盯著自己的獵物那樣。
哈……
夏家。
兜兜轉轉,他仍舊無法逃脫。
舊規則再次奏效。
他不再忍耐克製。
所有的感情,全都在那一瞬間迸發出來。
夏予瀾著急的大喊:“你彆動他!”
幽藍的鬼火再度亮起,這一次卻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猛烈,將夏予瀾阻隔在外。
宗曇的身體在崩壞,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顧慮,索性用手覆上了殷長夏的麵具,用力的將其掀了下來。
麵具重重的跌在了泥濘之中,殷長夏的眼前映滿了宗曇的臉。
在身體崩壞、即將要變為一攤肉泥之前,宗曇撕咬一般的吻上了殷長夏,眸光裡滿是掠奪。這是充滿著血腥氣的強吻,強勢至極,要奪走對方的一切。
放任饑餓,便意味著愛欲的產生。
“他們要我生生世世當夏家的狗,而如今,這狗想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