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長夏:“宗曇呢?”
江聽雲:“被我困住了?”
殷長夏:“他不可能輸給你。”
江聽雲:“夏夏還真是自信,都不考慮我會留手牌嗎?”
他緩緩睜開了那隻受傷的眼瞳,絢麗的金色映入眾人眼中。
哀鬼還在乘客當中大殺特殺,在看到這一幕時,終於明白了他的身份:“怨狐眼!”
哀鬼恨毒了他,在占據李蛹身軀的時候,被李蛹玩了一手,兩人之間的感情和執念全都糾葛了起來。
因此看到江聽雲右眼的時候,他才會那樣憤怒。
哀鬼:“你根本就不會使用怨狐眼,為什麼要搶走它?”
江聽雲:“誰說我不會使用?”
哀鬼:“那東西隻能活人使用。”
江聽雲淡笑不語,身側的空氣宛如被抽乾一樣,變得越來越窒息。
一點兒溫度也沒有了。
時間的流速也在他的身上變慢,他帶著一種食物鏈頂端的優越感,在肆意的玩弄著他人。
這家夥不簡單!
哀鬼本能的領悟到了這一點。
江聽雲看似沒有攻擊性,實則卻是個不好惹的家夥。
“他的目的可沒這麼簡單,一隻怨狐眼,就蘊含了半個半鬼王的鬼力,取得一對後才能發揮效用。他要獲得力量。”
殷長夏戒備的看向江聽雲,“我說得對嗎?”
哀鬼:“……”
怎麼回事,這個氣氛?
殷長夏對江聽雲的戒備,更像是在對待一個對手。
而反觀他對李蛹和自己的態度……
倒像是輕蔑,從高處的打量。
一文不值。
這個字眼浮現在他的心頭時,哀鬼奇妙的和李蛹發生了共鳴,竟然對眼前的江聽雲生出了‘嫉妒’的感情。
“哈……江聽雲……”
“你占據裴錚身體,還把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
“李蛹被奪走的怨狐眼,竟然離自己這麼近。”
哀鬼低著頭,用手抓撓著自己的頭皮,不停的自言自語著。
江聽雲手中還拿著五臟鐵盒:“李蛹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你不如舍棄他,跟我合作。”
哀鬼手中的鐮刀在變長,已經殺出了重圍,將那些撕扯著他身軀的乘客鬼物所壓製。
“好啊……”
然而令所有人震驚的一幕出現,原本對怨狐眼絲毫不感興趣的哀鬼,竟然對江聽雲反刀相向,染血的鐮刀朝前一揮,五臟鐵盒也在此刻被挑高。
哀鬼狠狠道:“可惜你來晚了!”
殷長夏趕忙倒退,拽住了後方的唐啟澤,並以養靈體質為誘,操控著那些鬼魂圍困著他們,形成了一堵牆。
唐啟澤:“我們不出去幫忙嗎?萬一五臟鐵盒被奪走……”
殷長夏做出了一個噓聲的姿勢。
唐啟澤:“?”
轟——
外麵傳出了一陣爆炸聲。
圍在他們前方的乘客鬼牆,開始凋敝一般的往外散落,因這股衝擊波朝後倒去。
倘若不是這些圍在他們麵前的乘客鬼魂,恐怕他們早已經出事。
唐啟澤瞪直了眼,沒想到哀鬼搞出了這麼大的陣仗。
乘客堆被衝散,他們也受到了衝擊,一股熱浪向他們湧來。觸及到皮膚的時候,有著針刺一般的滾燙。
殷長夏用手擋住了那股熱風,艱難的朝前望去。
哀鬼身上的皮膚被剝落,露出了裡麵的鮮紅,他卻始終擺出詭異笑容,背部扛著那把巨大鐮刀。
而他的手裡已經拿到了第五個五臟鐵盒,因為剛才的爆炸,將焦黑牆體衝垮了一部分,哀鬼便這樣不急不緩的走到了前方高台。
他手中的五臟鐵盒,緩緩落了下去。
而與此同時,整個遊戲內核都響了起來,像是提醒發車時的聲音。
[五臟鐵盒已經湊齊,第四次停靠已經結束。]
[列車再次行駛,於二十分鐘後,進行第五次停靠。]
二十分鐘!?
唐啟澤從地上跳了起來:“糟糕!”
遊戲快結束了,不找出正確路線,大家都得完蛋。
偏偏李蛹這人,還在搞內鬥。
殷長夏拂去袖子上的火星:“江聽雲,這次可是你自己大意了。你自以為哀鬼會從勢弱的李蛹和強大的你當中,選擇和你一起,但你好像忽略了一點……”
江聽雲眼神變冷:“什麼?”
殷長夏:“喜怒哀樂,他們原是四麵。如果哀鬼真是這樣一無所取的東西,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會這麼深。”
在李蛹和江聽雲之間,哀鬼選擇了李蛹。
這是江聽雲永遠無法算到的部分。
正如宗曇會舍棄夢寐以求的身體,而選擇成為鬼王一樣。
說完這些話過後,殷長夏便不再言語,隻是將目光放到了前方。
牆內的五臟鐵盒,必須被他搶到手。
哀鬼還站在高台上,呼吸異常急促,興奮的期待著什麼東西的到來:“最強最好的身體,快點製作完成吧,我還等著一起翻盤呢。”
他上半身的衣物已經被燃燒乾淨,將裡麵的肌膚裸/露了出來。
此刻所有人都看清了哀鬼的身體。
“那是……”唐啟澤走到了殷長夏的身邊,吞咽著口水緊張的看著前方。
殷長夏眼神微閃:“看來這就是他想要身體的原因。”
李蛹在家園裡從不露麵,就算是炎炎夏日,也總是用過厚的衣料包裹著自己,原來是不想被人看到身體。
二十七八歲的長相,六七十歲的聲音,以及眼前不像人類的身軀。
他胸口破開了一個大洞,未孵化的蟬蛹代替了心臟,被他飼養在自己的身體裡。
想必這便是鬼蟬的根。
李蛹讓半鬼王進入到載物當中,獻祭原本的身體,形成奇妙的共生關係,便是為了換身。
如此龐大的計劃,終於展露了出來。
唐啟澤:“可他分明有其他更簡單的辦法,為什麼選了最難的一種?”
殷長夏:“因為他除了想活下去,還有實打實的野心。”
想要真正站到a級玩家核心的野心。
殷長夏突然間很擔心宗曇,剛剛失去紀今棠的痛苦,他不想再次經曆。
但凡宗曇有任何的閃失,他都會發瘋。
唐啟澤麵色凝重,此刻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牆內高台上的五臟鐵盒已經被打開,裡麵全是新鮮跳動的內臟。
它們伸出了紅色的血管線,像是在繁殖一樣,緊緊纏在了一起。
真的有身體要被製造出來了?
唐啟澤吞咽著口水:“萬一那東西真的被李蛹做成了身體,那往生列車的掌控權……”
殷長夏:“搶。”
他的聲音落下的同時,所有人都朝著前方奔去。
哀鬼身形一晃,從高台落下來,鐮刀朝前一掃,想要擋住二人的去路。
殷長夏連忙朝後仰去,躲過了鐮刀的刀刃,反倒是掃到了殷長夏身旁的江聽雲。
如此千鈞一發之際,江聽雲單手捏住了鐮刀,絲毫不顧右手鮮血淋漓。
哀鬼:“你不僅沒拿到第二隻怨狐眼,你現在還想和殷長夏一起?”
江聽雲:“我可沒這麼說過,隻是提醒你,在你向我們攻擊之前,是不是太大意了?有東西要從那邊趕過來了。”
哀鬼朝後看了過去,才瞧見燃燒著幽藍鬼火的東西,已經立在了五臟鐵盒的高台處,砸出了一個大坑。
哀鬼眼瞳緊縮,死死的盯著前方。
那強大的壓迫感,如有實質的逼來,讓人無法忽視。
哀鬼竟脫口而出:“王……”
在喊出這個字眼之後,哀鬼表情難看到了極點。
自己離鬼王隻剩下一步之遙,他怎麼可以叫彆人‘王’?
這對他而言是侮辱。
哀鬼像是發泄一般,手上的力度越來越大:“給我放開!”
鐮刀鋒利,很快便陷入了江聽雲手掌的血肉裡。
瞧見快要切開,哀鬼表情裡滿是嘲諷:“活該,哈……誰讓你沒能擋住宗曇,在這麼大的優勢之下,還讓他跑到了這裡。”
然而下一秒,江聽雲的身軀就散落成了一隻隻的小蜘蛛。
身體不僅沒被切開,反倒朝著四周散去,還腐化了那把巨大的鐮刀。
哀鬼像是被按下暫停鍵,巨大的陰影籠罩了他。
江聽雲散落的小蜘蛛,仿佛在嘲諷著他剛才的選擇。
哀鬼丟下手中鐮刀,再度撕扯背部生出的細長手臂,化作一把新的武器。
如此一來,他便隻剩下三隻手了。
再加上那些纏人的乘客鬼,又再度向哀鬼襲來,哀鬼的憤怒終於爆發。
“滾!”
他瘋了一樣的想要殷長夏,幾乎是以撈的姿勢。
殷長夏倒在地上,半屈著腿部,麵具已經從怒麵切換成了懼麵,那雙眼瞳裡滿是平靜,就像是在恣意玩弄他人。
哀鬼瞪直了眼,沒能拽住殷長夏。
什麼?
這個節骨眼上,殷長夏竟然切換了麵具。
他到底想和誰連接?
四周的景色變得壓抑,一個呼吸之間,哀鬼的身軀上長出了幾根綠毛。
哀鬼手上的肌肉突然扭曲,卻仍然不肯放開手裡的鐮刀:“啊啊啊,殷長夏!”
他那駭人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
殷長夏:“遊戲內核塌陷,外麵的人自然可以進來,是你們輸了。”
哀鬼沒想到樊野竟然還能醒過來。
他不是力量耗儘,連身體也恢複成三歲的模樣了嗎?
然而眼前的綠毛便是事實。
哀鬼:“殷!長!夏!”
哀鬼身軀上的肉塊在蠕動,卻怎麼也無法擺脫綠毛。
樊野不在遊戲內核當中,殷長夏強行連接,導致懼麵已經生出了一絲裂縫。
再這樣下去,不是哀鬼先死,反倒是他先輸。
如果其中一張麵具被毀,殷長夏將再無聚集s級道具的可能性。
殷長夏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雙手握住了七星銅錢劍,居高臨下的看著哀鬼,猶如在看一隻蟲子:“今棠的仇,我要你們加倍的還。”
他的聲音極慢,像是站在食物鏈頂端,對他們支配嘲弄。
哀鬼瞪直了眼,這一瞬間生出了恐懼。
他會輸嗎?
不、他怎麼可能輸!
在七星銅錢劍即將落下同時,一直邊緣化的薑允突然衝了上來,以身體擋住了這一擊。
七星銅錢劍是鬼物克星,但對活人來說卻不是。
而薑允之前就被汙染,變成了介於人類和汙染物之間的東西。
七星銅錢劍像是切豆腐一樣,陷到了他的身軀當中。
殷長夏:“你忘記了自己已經受到了汙染?”
薑允後頸的黑色霧塊還在不斷融化,導致他的身體已經開始異化,即將要成為汙染物。
薑允知道自己一旦做出行動,殷長夏便會用這一招。
但……
“隊長,五臟鐵盒,一定要……”
薑允的身體倒在了地上,“他們的連接維持不了多久,樊野如果能進來,早就進來了。”
哀鬼應聲而動,可不管薑允做出了什麼犧牲。
圓形高台已經燃起了鬼火,哀鬼猛地撞入了進去,誓要拿下五臟鐵盒形成的新身體。
“休想!”
殷長夏知道自己來不及趕過去,便故意暴露了自己的養靈體質,舉起了正在流血的右手。
那些血液就跟蜜漿似的,沾黏在他的手臂上。
所有的鬼物都在緊盯著他,全都咕嚕了好幾聲,眼神裡既帶著害怕,又充滿了渴求。
最終他們還是沒能忍住,以最凶猛的樣子衝了過去。
薑允倒在了地上,意識也變得微弱。
他瞧見所有鬼物如魚群一般湧來,那還是頭一次見到隊長的時候,他用鬼蠱壇子將大量鬼物吸到壇子裡的時候。
那時的薑允也是這樣奄奄一息,在死前看到了最令人震撼的東西。
而沒想到此時此刻,他又經曆了一次。
薑允倒在了血泊之中,將目光放到了中央的殷長夏身上。
昏暗的天空生出裂縫,那些裂片裹挾著滾滾火焰,猶如一顆顆火球墜落下來,隨著縫隙越大,火球也變得越大。
火已經燒了進來,很有可能本身是往生列車的火。
這個遊戲內核也撐不了多久了嗎?
天邊落下細小的火石,飛濺在四周,就像是末日裡降落的隕石。
在這絕美而震撼的場麵中,殷長夏始終巋然不動,高舉著自己的手,仿佛一場大型音樂節的演奏家,任由手上的鮮血滴落下來。
薑允便隻能躺在地上仰望著他,感受著自己即將死亡時的餘熱。
殷長夏睜開了眼,再開口的瞬間,除他以外的世間萬物都變成了靜音。
“我要你們,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