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戰書(一更)(1 / 2)

馬球比賽要辦, 但各學監生考試成績也需張貼。

孫明達還算體貼,考慮到監生整體水平都往上拔高了許多,孫大人在最後一欄並未統計名次上的變動, 而是叫助教統計了一下與上回歲考相比兩次分數相差。

監生門在看榜的時候終於鬆了一口氣。

譬如楊臻等人,上回歲考他在班上是倒數十二, 這回是倒數第九, 名次看似下降了但是分數卻漲了一大截,且這回的考卷還要更難一些, 各學都是如此。孫大人高抬貴手,這幾張紅榜頓時好看了不少,單從分數來看, 後麵這一溜監生就沒有一個是退步的。

傅朝瑜對為了逼監生用功讀書無所不用其極的孫明達佩服得不行,後世學校折騰出來的諸多操作孫大人竟然這麼快就弄出來了, 譬如這個令人發指的“家長簽字”,整整提前了一千多年, 真有遠見卓識。

孫大人不僅規定了簽字, 還警告監生不許撒謊, 日後家長會博士們還會對這次簽字進行核實, 誰若敢弄虛作假直接就是一個退學處理。

當下學生對老師還有一股天然的敬畏之心, 便是孫明達不提也很少會有敢耍弄手段之人。更何況,這次他們並不排斥給家中父兄簽字。

楊臻還得意地指著自己的名字:“瞧見沒,我可是比上回進步了許多呢。”

“說得好像誰沒有進步一樣?”大理寺卿家的公子“嘁”了一聲, 不以為然。

隨即, 兩人目光落在杜寧的名字上,頗為驚訝。

等杜寧擠過來時,兩人默契地沒有說話。近來杜寧的改變有目共睹,不是說他有多愛學習, 而是身上那股張揚勁仿佛一下收回去了,被打擊多了連棱角都被磨平了,不大愛與人說話,總是一個人悶聲做事兒。

有些奇怪,當然也很是可憐,杜寧似乎被同學舍的三個人給拋棄了,連從前的混得好的幾個人也斷了聯係,變得形單影隻的。

不過這都不關他們的事兒,要怪隻能怪杜寧從前太討人嫌了。

旬假時,傅朝瑜依舊跟著陳淮書回了國公府。期間門還捎帶了周文津一程。

周文津家在京郊一帶,離得甚遠,他平常一個月才會回家一次,這回搭陳淮書的車回家後比平常節省了半個多時辰都不止。

時間門緊迫,傅朝瑜他們下車與周母打了聲招呼、討了杯水喝下後便著急往城裡趕了。

周家除了周文津,也就隻有喪夫的周母跟一雙弟妹。待傅朝瑜他們折返周母才放一雙小兒女出來,周家兄妹見到兄長高高興興地撲了上去。

周文津笑著給他們發點心。從前他也帶,不過這回帶來的東西尤其多,好些還是傅朝瑜跟陳淮書路上買的。除了點心,母親平常喝的藥他都一次性帶足了兩個月的量。

周母還在擔心方才那兩碗粗茶會不會讓長子在同窗麵前丟了麵子,愁眉苦臉地道:“也不知那兩位公子會不會嫌棄家中茶水。”

周文津含笑著走到桌前,在他母親眼皮子底下將茶碗往下倒了倒,滴水不剩:“母親,傅兄他們不是那等人,若真的嫌棄便不會跟兒子交好了。”

這是實話,不論是傅朝瑜、陳淮書還是楊毅恬,從來就沒有人瞧不上他的出身。傅兄出身應當也不俗,隻不過手中暫時困頓了些。不過傅兄性情隨意,錢花光了便吃膳堂不收費的飯菜,在外頭賺了些錢便吃炒菜,他不僅吃自己的,偶爾也夾他的菜,並將自己的炒菜分給他。周文津知道傅朝瑜隨性,他不介意傅兄這種大條且不傷自尊的照顧。

周母收好了碗,回頭才發現兒子這回帶了這麼多東西回來,一下便急了:“怎麼這回買了這麼多,可是又在外頭抄書了,還是將國子監給的錢都花光了?總顧著家裡,回頭你在國子監該用什麼?”

周母絮絮叨叨,周文津連忙安撫,道這是自己在國子監文刊上投稿的錢,還拿了兩本文刊出來佐證,這才躲過周母的連番追問。

其實,這些錢是從前那些欺負他的人硬塞給他的。大概五六個人,湊了不少錢送過來。周文津不知道他們是看在傅兄的麵子上對自己示好,還是這些日子讀了些書終於有了羞恥心和是非觀了,總歸他們往後不再欺負自己就行了。

周文津不愛惹事兒,也不會追究從前的事兒,至於這賠禮他也沒往外推。母親要養身子還要照顧弟弟妹妹,這些公子哥們願意給自己收著就是了,好歹沒有白受一場委屈。但要說諒解,那也不可能,他又不是聖人。

除他們三人外,其餘在京監生老老實實地將自己的考卷帶了回去,一方麵是簽字,一方麵也是想要父母誇一誇。從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時總覺得讀不讀書一個樣,仗著家境好將日子過得渾渾噩噩。但是這陣子沉下心來學之後方才覺得原來讀點兒書也不錯,若是用功一些也能有回報,他們也並非天生就是一事無成的人。

自己努力了,便想讓親人也看到自己的進步,不說誇獎,勉勵一番他們也能心滿意足。

然而就好比他們從前不擅讀書,他們的父母其實也不太擅長鼓勵孩子。像楊家那般覺得孩子處處都好的畢竟是少數,大多數父母習慣了貶低孩子,即便真等到了他們做出成績來,也是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切勿驕傲自滿,多跟頭名比一比吧。”

一句話,將監生們所有的興致都掃得一乾二淨。不過這種事情發生了許多回了,眾人雖然失望但也習慣了。

杜寧也是一樣的,他爹看過他的卷子,隻是“嗯”了一聲,便沒有下文了。

杜寧等了許久,見父親始終沒有抬頭看自己,心情忽得低沉起來,自嘲一笑,他是有多蠢才會指望父親會誇自己?

他眼裡隻有戶部,哪裡還裝得下自己這個兒子。

他正要想借口溜走,杜尚書忽然記起來前兩日他派管事去國子監時傅朝瑜特意讓人帶話回來,說自家這小子溫習功課到半夜,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平日裡在圖書館也會偷偷乾活。倘若這回有所進步,適當誇一誇也無妨。

杜尚書本來不想開口,但是杜寧這回不論是名次還是分數都漲了不少,他便又擠出一句話:“考得還行,下回再接再厲。”

杜寧硬生生頓住腳步,難以置信地凝視父親。

他方才……聽到什麼了?

杜尚書瞥了他一眼:“聽說國子監還有一場馬球比賽是不是?你馬術上佳,可以好生準備。”

杜寧呼吸慢了一拍,須臾,臉上重新綻放起得意的神采,仿佛又恢複到從前不可一世的模樣:“那是自然,您就瞧好吧,我一定會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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