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閒被請至國子監。
這般待遇,叫李閒難以置信。他乃是楊家奴仆,就算在書局做了掌櫃也依舊算是商賈,國子監這等清貴之地他從前是想都不敢想,可他今天卻被請進來了。
李家老祖墳肯定冒青煙了 。
李閒一路隱晦地張望打量,然而等終於到了博士廳的時候卻也能壓住心頭的狂喜,恭恭敬敬地朝著傅朝瑜身邊的老者行禮。看得出來,這位應當是國子監裡頭的先生。
王紀美對於自己弟子弄出來的新東西很是期待,對李閒也分外客氣;“快坐下。”
他讓書童看茶。
李閒越發受寵若驚,見了禮之後,連忙將文刊遞上去。
傅朝瑜雖行動力迅速、說做就做,但他準備的時間並不長,滿打滿算也不過大半個月,王紀美原以為這本新出的文刊會略有些瑕疵,然而看到封皮隻覺得耳目一新。封皮與其它藍色書頁不一樣,上麵用線條繪出了圖案,每一道線條都圓潤流暢,融合起來便是國子監的大成殿。
簡潔卻又不失美感,好巧的心思,王紀美一眼便喜歡上了,問:“這是誰的主意?”
傅朝瑜顯擺:“自然是弟子的主意了。”
陳淮書負責裡頭的排版,傅朝瑜則在封麵的排版上花了不少心思,他這陣子除了寫文章便是思索如何刻好這副畫了,為此日夜趕工,廢了好多木料。好在成果喜人,也不枉費他花了這麼多功夫了。
王紀美迫不及待往後翻了一頁,不同於封皮的華美,扉頁簡單明了,待到目錄,除了標注文章與作者,竟然還標了頁碼。如今外頭印的書是沒有頁碼的,添加頁碼一則會增加製版工匠的製作成本,二則,日後若有刪減添加以至於修改頁碼,整個都得回版重置。所以,這頁碼不如不加。
傅朝瑜似乎看出了他先生的疑問,立刻解釋:“先生,咱們這本文刊用的是活字印刷,用膠泥做成字塊,隨時都可以取用排版,便是中間有刪減添加改了頁碼,也是可以隨改隨印,方便得很。”
他指著其中一篇文章:“先生您瞧,活字印刷的方法都已經附上去了。”
王紀美這才看到,上麵的署名為畢昇:“倒是有巧思,不過國子監仿佛並無此人。”
傅朝瑜解釋不清隻能信口胡說:“他並非國子監人,而是我之前結識的一位有識之士,我亦是從他那兒聽說了這活字印刷之法,遂抄錄下來供人使用。”
王紀美連連點頭,自家弟子不藏私,甚好,他回頭得好好跟人自誇一番,又問:“這第一期你們印了多少本?”
李閒忙道:“共印了三千本。”
王紀美凝神思索,三千本,屬實不算少了,若是單靠他們幾個應當是賣不完的。罷了,自家弟子頭一次做大事,他這個做先生的豈能不支持?
王紀美含笑望著傅朝瑜,讓他切莫擔心,一切有他在。
傅朝瑜趕忙親自奉上一盞茶孝敬他先生,甜言蜜語好一頓哄。
從先生處出來時,傅朝瑜又將李閒給送了出去。王紀美並未留他們,主要是他想騰出時間好好看看這些監生們弄出來的新玩意兒。當然,主要還是看他寶貝弟子的文章。他方才粗略一瞥,已知弟子寫了兩篇文章登載其中。
這又是炫耀的談資了。
傅朝瑜一路送人送到了國子監門口,再三道謝,隨即又道:“這兩天我們會在國子監先小範圍的推銷一波,等過些日子應當會有人去書局買文刊,你們預備著就成。”
他在扉頁上麵注明了書局名字,文豐書局雖說比較老舊,但也是經年的老字號,不會打聽不出來。
李閒連聲應下,毫不懷疑傅朝瑜此言的真實性。這文刊之所以能迅速麵世,皆因為眼前之人。
李閒今兒隻拿了二十份文刊,五份留給了王紀美,十五份傅朝瑜帶了回去,他們學舍外加周文津一人留一份,剩下的凡是文章被錄用的皆有一份。此外便沒有再送了。
主要是這文刊貴得很,當初杜寧拉過來的投資全被用光了。傅朝瑜他們討論過後,決定一份定價三十文錢,若是對外送多了,傅朝瑜心裡都能滴血。他可窮了,禁不住窮大方。
這一晚上,傅朝瑜幾個圍在一塊兒欣賞成果,眾人裡頭,哪怕不怎麼會寫文章的楊毅恬都寫了一篇讓傅朝改過之後登載上去了,這會兒格外有成就感。
周文津見杜寧不在,也溜進了傅朝瑜的學舍跑去跟他們一塊兒看文刊,畢竟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周文津翻到自己的律學文章,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喜不自勝。沒想過自己有一日還能做成這樣的事兒,他到這會兒心裡還激動著,側過頭問傅朝瑜:“咱們的文刊賣得出去嗎?”
“興許會賣得慢一些,但是應該能賣完的。畢竟還有杜寧的文章在後麵撐著。”
說到杜寧的文章,陳淮書轉過身遲疑道:“他這麼寫真的不會被打嗎?”
傅朝瑜漫不經心地答:“誰敢打杜尚書的親兒子?最多不過被人罵上兩句,再有不服的上門挑釁幾句也就過去了。”
真的嗎?
陳淮書怎麼那麼不信呢。
說曹操,曹操到。杜寧拖著步子回了學舍,發現周文津竟膽大包天跑到他的屋子裡來,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若沒有傅朝瑜盯著,他甚至還想上手打人。
周文津也不敢跟他爭辯,找了個借口便溜了。
杜寧兀自生著悶氣,他感覺自己威風不再了,就連周文津那小子都敢自由出入他的學舍,簡直可惡至極!曾幾何時,他堂堂尚書公子變得這麼慘了?想著,杜寧又心有不甘地怒視傅朝瑜,都怨這個人!
傅朝瑜笑著給他送上了一本文刊:“你的文章也收在裡頭,要不要看一看?”
看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