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高興起來,從褲子口袋拿出一副老花鏡和一張紙,戴上眼鏡,張開紙說:“你看看,我都已經起好了。”
嬸嬸忍俊不禁:“爸,您是一天到晚竟愛搞事兒。”
姥爺遠視,一手把著眼鏡,一手遠遠拿著紙張:“你看看,這禮庭就不錯,鄭書庭、鄭禮庭,書、禮,知書達理!”
嬸嬸停住了洗魚的手,靜靜發呆,想了一會兒:“禮庭,禮庭…也行,還有彆的沒有?”
姥爺說:“還有詩庭。鄭書庭、鄭詩庭,詩書二字,剛好又是一對。”
書庭興奮起來:“詩庭不錯!要不就叫詩庭吧!比禮庭好聽。”說著,看向一美,“你覺得呢?”
一美說:“我也覺得。”
嬸嬸也說:“詩庭是好聽!鄭書庭、鄭詩庭…鄭書庭、鄭詩庭…真挺好!不過爸,您先彆急,等晚上她老叔回來,再跟他商量商量。他那個倔脾氣,要是他不讓改,全白搭。”
當天晚上叔叔一回來,嬸嬸便開口此事。
叔叔問一美是不是真想改名,不必為了迎合人而改名,百般確認一美是真想改之後,在禮庭與詩庭之間,也毫不猶豫地選了詩庭。
於是,“詩庭”全票通過。
第二天一早,嬸嬸便帶一美到民政局改了名。
鄭詩庭,鄭詩庭,以後,她就是鄭詩庭了。
全新的環境,全新的名字。
她一定要努力過上一個全新的生活,一點一點掙脫既往命運的軌跡,走上全然不同的人生。
…
暑假裡,書庭、詩庭姐妹二人,每天在家裡吃吃喝喝看電視,相處得十分愉悅。
嬸嬸家夥食一向不錯,且冰箱裡常年放著水果、酸奶,還有不間斷供應的可樂、雪糕、薯片、餅乾。
嬸嬸對於姐妹二人的要求,一向有求必應——
愛吃肉的多吃肉,想吃零食吃零食。
不像二姨對姍姍——
肉不能多吃、要多吃青菜。
這個不乾淨,那個沒營養。
這個不讓吃,那個不讓喝。
二姨總一而再再而三,試圖給嬸嬸洗腦,說:“孩子不能慣!怎麼能有求必應的呢?再說了,不讓她們吃,還不都是為了她們好?”
嬸嬸隻是說:“小孩兒嘛,不都是這麼長大的。”
“那些東西不健康!她倆青春期,吃那些東西發胖了、長痘了,多醜啊?花錢買一堆垃圾吃!何必呢?而且書庭一個還好,現在又多了一個鄭一美,要什麼給什麼,你供得起?”
“沒事兒的,適當吃點兒,不發胖,彆的小孩兒都吃,我不讓她們吃,她們不饞啊。而且也沒幾個錢兒,她們吃了喝了高興就行。”
二姨白了她一眼,小聲道:“鳳儀啊,你可真是心大。要是我,我要麼把她趕走,要麼離婚!她這麼小,又是吃、又是住、又是學費的,要把她養大,估計一套房的錢搭進去了!對了,她爸媽死了,有保險金沒有?”
“有。”
“這還差不多,多少錢?她老家房子呢?”
“也在呢,保險金已經存上了,房子留著呢,我們打算到一美大學畢業了,再一並交給她。”
“給她?”二姨瞪大了眼,斜視嬸嬸,“就那點兒錢,還不夠她花的呢,你們還要還給她?”
嬸嬸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一來,她知道和二姨指定聊不到一塊兒去,二來,也確實怕一美聽到。一美從小便是一個內向、敏感的孩子,如今又遭遇了這些事…
這些天,叔叔嬸嬸一直在小心翼翼照顧一美的情緒,多些關心、多些鼓勵,對敏感話題絕口不提,結果二姨這麼直白就提出來了。
見嬸嬸不說話,二姨又說:“鳳儀啊,你是傻啊,還是有錢沒地兒花啊,還是拿自己當菩薩了。”
嬸嬸隻是笑笑,不說話。
…
暑假一晃而過。
開學前一天,嬸嬸給了她們一人五十塊錢,叫她們去買學習用品。兩人蹲在家門口係鞋帶,係完鞋帶,拿上錢,便興高采烈地出門了。
兩人一起搭公交,來到林城最大的文具店。
話說八年前,物價水平真是低,中性筆一塊錢一支,大筆記一塊五一本,塑料書皮一塊錢一個,紙質書皮一塊錢一張,筆袋才七八塊。
書庭問:“對了一美。”
雖然改了名,但大家還是一美一美叫慣了。
“你用塑料書皮,還是買紙的?”
塑料書皮一套上就行,紙質書皮要自己包。
不等一美回答,書庭又說:“用紙的吧!紙的好看!等明天發了新書,我們回家一起包!”
一美點了點頭:“好啊!”
一美買了五張書皮,買了一支中性筆,兩支筆芯,買了些大筆記,又看自己的筆盒太舊,買了一個鵝黃色小筆袋,一共花了二十。
書庭則沒一美精打細算。
由於選擇困難,百般取舍無果後,把十張書皮全買了下來,又買了十支中性筆,買了二十個大筆記,一共花了四十多。
書庭手大,不過倒不會浪費。
嬸嬸一直教育書庭,本子、筆用完了再換新的,該花的錢一分不要省,不該花的錢,也一分彆浪費。
買好文具,兩人搭公交回家。
到了樓下,又在樓下小攤買了兩個煎餅果子,一人一個地吃著,高高興興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