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五十, 鬨鐘響起。
平平無常的一周, 便如是拉開了帷幕。
秋深了, 天漸漸涼了下來, 暖氣還未供應,於是起床也變得日益困難——對溫暖柔軟的被窩,總有千般的不舍, 對冰冷凜冽的室外,總有萬般的抗拒。
但掙紮了一下,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
聽一美起床,隔壁床上,室友小如也爬了起來,聽小如起床,和一美小如一起吃飯、上課的思婷也起了床。
誰都不願讓彆人等著自己。
一美也是因為自己動作慢,還需要化妝、打扮, 每天總要讓室友等上那麼五六分鐘,雖不會遲到,但還是把起床時間從七點提前十分鐘到了六點五十,不曾想, 自己提前了十分鐘, 小如和思婷便也跟著提前了十分鐘……
大學裡的友情……
講分寸、講道理, 大家相敬如賓而已。
都在考慮交際成本——時間、精力、金錢。
畢竟是成年人了,誰都不願被人麻煩, 也不願麻煩他人, 於是早上起晚了五分鐘, 或吃早餐慢了一些,一美都要看一下她們的臉色,即便她們都友好地說“沒關係,慢慢吃”,但這樣的“沒關係”,都要比林琳翻著白眼的“快點兒,吃得又慢又多!”,都要來得更“有關係”,都要讓一美更有壓力。
要訂文件,發現沒有訂書機。
於是寧願換上外出服、穿上鞋,當即下樓去買,也不願跟室友開口——反正早晚要買的,不如現在就去。
月經來了,沒有衛生巾。
不得已和室友借了一片,之後去超市買來,一美又還了室友一片,還在心裡估量著,對方用的是XX牌子,自己還的是MM牌子,哪個價格更高?
會不會讓對方吃虧?
出去吃飯AA,往往會精確到毛。
飯卡、水卡上沒錢了,借用了彆人的,也一定當即轉賬過去,免得一會兒又忘了,讓對方不知如何開口要,造成誤會和尷尬。
而如果室友是林琳——
訂書機沒了——直接拿來用。
用完了,隨手往自己桌上一放,也不惦記著及時歸還,可能要到林琳下次用訂書機而找不到時,才會問一美自己訂書機是不是在一美這裡。
衛生巾——誰有用誰的。
出去吃飯,往往是林琳買一頓、一美買一頓。
飯卡沒錢了——對彆人都是“那個…我飯卡上沒錢了,可以先借我刷一下嗎?我一會兒給你轉。”對林琳則是“哎,你飯卡呢?給我刷一下。”
和室友,當然,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矛盾摩擦,甚至相當和睦,平日裡也不乏恰到好處的玩笑,以及必要時的關心,但一美還是覺得與高中相比,在大學,人跟人之間的距離要遠了一些。大家都在把距離感、分寸感,調節在一個微妙的尺度。
好在有林琳,中午、晚上一起吃飯,周末一起去圖書館、咖啡廳學習,一美才能放肆展露自己那一份粗糙的真實。
否則,她可能會憋死。
…
周三晚上,孟少坤來了微信——問一美和林琳什麼時候有空?且待他把那十頓全聚德,一頓一頓地請回來。
一美便客套說:“十頓太破費了吧~請一頓,心意到就行了~”
孟少坤:“…”
“你說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官方了?”
一美:“…”
這不是好久不見了,客氣一下嘛……
聽了孟少坤的話,也不再裝了,頓時換了個口氣說:“行行行,我巴不得呢,十頓,就這麼說定了。等哪天我跟林琳想吃烤鴨了,就去找你,你要是沒時間,給我們轉賬也行。十頓,不吃白不吃!”
孟少坤便說:“行!”
最後,兩人約了周六中午的時間。
約完,一美又去通知林琳,說孟少坤周六中午請她們吃飯,她們可以上午去圖書館學習一會兒,中午去吃飯,吃完了,要是下午有時間,就兩人去咖啡廳坐坐,看看書、學學習,問問林琳意下如何?
林琳又隻是說了句:“隨便。”
“那就這麼定了!”
…
周六早上,兩人吃了早飯,便去了圖書館。
隻不過比開館時間晚去了一個小時,圖書館內,便早已是一座難求,想找個兩人挨著的位置更是艱難。
巡視了一會兒,竟見不遠處,似空著兩個麵對麵的位置?
很好很好。
於是一美連忙小跑過去,正要把手上兩本書一本一個座位地放下來占座,便見其中一個書桌上放著一本書。
像是座位已經被占了。
一美猶豫了片刻——她是不想讓自己處於任何一種有可能會卷入紛爭的境地的,怕吵架姿態不雅不說,還有可能吵不過,隻是望了望四周這一片烏泱烏泱的人群,錯過了這個,還上哪兒找座去?還是兩個麵對麵的座位。
便小聲問了問旁邊的同學:“你好,請問一下這裡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