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美一下飛機, 便看到了叔叔嬸嬸。
幾個月不見, 叔叔又胖了。
穿一件粉色短袖襯衫, 便便大腹把襯衫撐開了些, 露出了裡麵的白背心。下麵穿一條黑色西褲, 腰間彆了一條闊氣的皮帶,腋下還夾了一個黑色小公文包。由於肚子大, 隻能微微向外挺, 往那兒一站, 看上去更有領導的氣勢了。隻是腳上的黑色涼鞋有些不合時宜。
嬸嬸也發福了。
穿了一條連衣裙, 連衣裙袖子有些短, 露出了裡麵白白壯壯的大胳膊, 小臂上穩穩當當挎著一個小皮包,正在到達出口前左顧右盼,等一美出來。
一美看到了, 忽然感慨——可能夫妻間最浪漫的事, 便是一起慢慢發胖。
互相嫌棄,卻又相伴到老。
看到一美,嬸嬸連忙說:“出來了, 出來了!”
比一美以往任何一次回來,都更加期待,更加雀躍, 畢竟這一次, 一美是帶著情報來的, 手上掌握了在第一現場親眼視察姐姐姐夫生活狀態的寶貴資料。
叔叔則對一美揮了揮手上的公文包。
一美也揮舞著胳膊與叔叔嬸嬸打招呼, 而後一手一個地推著兩個大行李箱,向叔叔嬸嬸小跑過去。
今天上海下雨,天氣冷,一美便穿了條長褲,隻是一美個子高,褲子本身也不夠長,一美便穿出了九分褲的效果,上身T恤也短短的,加之在姐姐家沒好好吃飯,瘦了四五斤,顯得身子更長了。
嬸嬸迎了上來,簡單聊過後,挽住了一美胳膊向前走,又抬頭看了看高自己一頭的一美,拍了拍一美的胳膊,笑了笑,回頭對叔叔說:“瞧一美這身子長的。”
已經無法用高來形容了,而是——長。
叔叔說:“長款羽絨服嘛。”
“行,還是長款羽絨服保暖、貼心!”
上了車,嬸嬸上了副駕駛,一美自己坐在了後麵,嬸嬸欲言又止、欲蓋彌彰地問了一美姐姐過得如何啊之類的問題,頓了頓,才裝作不經意地問:“對了,你姐那個男朋友叫什麼來著?姓陸是吧?”
叔叔說:“陸維均。你早上不還記得嗎?”
嬸嬸不理,繼續說:“我看著挺好,看上去挺穩重、挺靠譜,她倆認識多長時間了?怎麼認識的?”
一美便把兩人認識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又把陸維均的性格、人品,如何如何對姐姐好都和叔叔嬸嬸誇了一遍,叔叔嬸嬸便也感到滿意和放心。
嬸嬸還和叔叔說了一句:“我說什麼來著?我這個人看人準,我那天在視頻裡一看他那麵相,就知道這人靠譜!相由心生嘛,比之前那什麼小許強多了。”
一美便趁熱打鐵,又補了句:“而且姐姐說,他和叔叔有點像。”
本想錦上添花,不曾想卻是畫蛇添足——嬸嬸看了旁邊叔叔一眼,像是不大滿意,之後便不再言語了。
車裡寂靜了好一會兒,叔叔才開口:“像我啊?那不更好嘛,又能掙,又有責任心,又疼老婆的。”
一美趕緊摟回來:“總之就是,特彆好!”
嬸嬸又擔憂地問了一句:“三十多的話,家裡該催著結婚、生孩子了吧?”又回過頭看一美,“你姐姐晚上回不回家住啊?現在好多小姑娘,本來不想結婚,隻是談個戀愛,結果談著談著把肚子搞大了,隻能匆匆就結了,我們單位老薑家女兒不就是嗎?”
叔叔問:“咋,你還舍不得啊?”
“能舍得嘛,而且小姑娘肚子一大,那就是小姑娘家裡求著男的娶了,要嫁也不是這麼個嫁法啊。”
叔叔便說:“哎喲,彆管了,管得過來嗎?再說了人你也滿意,兩人想結,那就讓他們結去唄。”
“我不是擔心書庭傻嘛!”
“書庭本來就傻,你再擔心,她該傻還是傻。你自己女兒你自己還不知道啊,這不就遺傳你嘛。跟你一樣,哪哪都好,就是眼神不好,而且在愛情裡特彆無私奉獻!所以也特彆容易犯傻,是吧?”
“是!”
嬸嬸不能更同意了。
而聽叔叔這麼說,自己便也不好再說下去了。
看嬸嬸消停下來,叔叔便繼續安安靜靜開車。
說話間,車子開過了市中心,一美便問:“哎?我們不回家嗎?”
“哦,先去接姍姍。”說著,嬸嬸壓低了聲音,像是不好隨意議論,說,“姍姍她爸媽嘛,這幾個月又要複合呢,已經搬一塊兒住了,這次兩人休年假,去泰國旅遊去了。本來要帶姍姍一塊兒去的,隻是姍姍她們學校暑假補習,姍姍也沒護照,又是護照、又是簽證,要辦下來還得好些時候,她們就自己去了,姍姍來咱家住兩天。”
“哦哦。”
到了五中門口。
旁邊小賣部裡,穿校服的學生們啃著烤腸、吃著辣條、打鬨著,一串連著一串地從小小的門裡湧出來,而姍姍隻是背著書包,兩手握著書包綁帶,低著頭,在校門口一個人小幅度地踱來踱去。
嬸嬸按下車窗,喊了聲:“姍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