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錦也一愣。
他眼底還殘存著笑意,溫柔地漫開,動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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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四刻,元君用完膳從鸞棲殿告退,禦前宮人們也到了輪值的時候。
幾人一並回到住處,各回各屋,穀風卻悄無聲息地跟進了鄴風房裡。
鄴風也沒說什麼,拐進臥房,才冷著臉開口:“有事?”
“嘿。”穀風輕笑一聲,“放心,今兒這事我一定告訴上麵。先前你勸著陛下把大選交給元君的事,上麵多半就不會計較了。”
鄴風沒說話,穀風帶著那張笑臉踱近幾步,拍他肩頭:“何必拉著張臉?這就對了,彆和自己過不去。”
鄴風的目光冷淡地掃過他:“陛下待你也不薄。”
話語稍頓,多了幾分無力:“你就不怕死無全屍?”
這隻是句疑問,但落在穀風耳中,卻成了威脅。
穀風的笑容陰冷下去:“我死無全屍,你就得生不如死,我怕什麼?”
鄴風眉心微不可尋地輕搐了一下,有些疲於應對:“我沒彆的意思。”他道。
“自然,你不敢。”穀風嗤笑著睃他兩眼,轉身悠哉地踱出了門。鄴風不自覺地偏頭睇了他一眼,隻一瞬而已,也掩不住眼底的憤意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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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大選之事自有楚傾與六尚局安排,不需虞錦多操心。
但需要她操心的事也很多,比如虞珀。
虞珀在被逼婚的問題上完全不配合,倒也不敢做什麼大不敬的事,就硬拖著。
今天虞錦召她進宮,她說病了;過幾天再召,說軍中有事。
虞錦原也不是非逼她成婚不可,無心催得太緊。虞珀的母親寧王卻對這事當真著急,又為虞珀的態度生氣,一來二去,到了四月中旬的時候,寧王在爭吵中被虞珀氣病,深夜急召太醫。
逼婚虞珀之事虞錦可以不太上心,但寧王算輩分與她同輩、算年紀比她大近三十,就算已是遠親,病倒之事她既聽說了便也得有點表示才像樣。
虞錦這兩天正為一撥新官員調任的事跟吏部扯皮,已經夠頭疼了,現下又得去寧王府探病。翌日走到寧王的臥房時,她的怨念已升騰到了極致,然後一邁過門檻就碰上了不省心的虞珀。
虞珀和她上一世的印象一樣,好颯一小姐姐,身上有幾分軍中帶出來的痞氣。
雖在王府裡,她還穿著一身乾練的軟甲。寧王在床上躺著養病,她坐在牆邊的椅子上,一腳蹬著椅子,胳膊搭在膝上,手裡拿著個蘋果在啃,陪床陪得挺橫。
聖駕忽至,她趕忙起來抱拳見禮,虞錦本就滿腹怨念,自沒好臉:“出去!”
“……”虞珀看看這個比自己小一歲的姨母,低眉順眼地解釋,“陛下,臣真沒想氣她。她自己半夜睡不著非得想臣的婚事,把自己想生氣了就把臣拎起來罵一頓,這誰受得了!”
說話間,寧王醒了過來。虞錦原想再說虞珀幾句,見狀趕忙行至床邊:“表姐。”
她直接在床邊坐下,也就自然而然地止了寧王的禮。
“陛下……”寧王定睛間看見虞珀,又氣不順起來,“陛下,這逆女——”
“好了好了,表姐彆生氣。”虞錦攥住她的手安撫她,“朕剛才跟她說了,端午時讓她進宮,朕安排人給她見見,她已答應了。”
虞珀錯愕:“臣什麼時候……”
女皇惡狠狠回頭:“剛才,你答應了!”
“……哦。”虞珀訕訕地不敢反駁,低頭,“是,兒臣答應了。”
寧王重重地鬆了口氣,望向虞錦,感激之色溢於言表:“多謝陛下……”
“沒事沒事。”虞錦強笑著應付,心裡無可奈何。
朝上的事已經忙死朕了,你們還給朕添亂。
真沒工夫多管你們……這事就推給元君好了!
她今晨還接到了吳芷的來信,吳芷已按照她先前吩咐的抵達西南了。
這是件大事,她連銀子都已提前跟戶部要了出來,就為讓此事順利推行,現下當然不能讓逼婚這種雞毛蒜皮攪擾。
是以回了宮,她就著人去德儀殿傳了話,讓楚傾著手安排端午家宴。隻額外添了一句:“辦成船宴。”
因為這個時候,原本已該是闔宮都去行宮避暑了,但今年為著大選的事沒法走。端午節在半個月後,不免更熱,船宴涼快一些。
之後她就再沒為這些事分神,楚傾按部就班地安排下去,也許久都沒有什麼事要再來問她。
直至五月初三,離端午還有兩天的時候,他才又進了鸞棲殿。
虞錦當時正給吳芷寫著回信,一心二用,邊回邊聽他說。
楚傾道:“彆的都安排妥了,隻有一事——方貴太君適才著人到德儀殿說,那日他外甥方雲書會入宮見他,他覺得方雲書年紀輕,與他一同過節必覺無趣,想讓方雲書也來參宴。”
他說完罷等了等,女皇沒什麼反應。
“陛下?”他不知她是否聽進去了,便喚了一聲,同時探她心事,就聽到一句她回信所想的內容:“當地百姓,無論老幼,儘可識字讀書。一應開支所需,由朝廷劃撥……”
意識到事關朝政,楚傾立刻截斷心神,不再多聽。
很快,她抬起頭:“啊?什麼?”
虞錦回想了一下,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方雲書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