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虞錦很快感覺到了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也知道他在打量什麼。
她生氣生得奇怪。
其實她也沒想明白她哪來的火氣,好像就是在沒道理地瞎找茬。
思來想去地分辨了個究竟……她覺得他既生他的氣,又生她自己的氣。
她氣他沒頭沒腦地去追野牛,更氣自己的舉動奇奇怪怪。
方才那麼多侍衛都在旁邊,她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乾什麼呢?
直要讓彆人都以為她真的在意他。
她怎麼會在意他?為什麼要引起這種誤會?
細想之下她氣惱得想走,不及起身,他卻上前了兩步,一揖:“是臣不好,陛下彆生氣了。”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沒什麼好臉色。
他又說:“還多謝陛下扔給臣那個……”他想想,說不清那是什麼東西。
她冷言冷語:“回旋鏢。”
他“哦”了聲,釋然而笑。虞錦的冷淡目光在他這笑意上一觸,火氣突然沒了。
就像是一團熊熊火焰被兜頭澆了一桶冰水,嘩地滅個徹底,連讓她死灰複燃的餘地都沒有。
她硬撐著又白他一眼,彆開眼不再看他,滯了一滯,又忍不住回看過去。
快一年了,她好像還沒見他眼睛這麼亮過。
方才在外麵昏暗的天色下不太明顯,但現下滿屋明亮,就變得明顯極了。他的眼睛裡確確實實泛著她從未見過的光澤,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更加清亮。
可他明明剛受了傷,還差點連命都丟了。
是劫後餘生帶來的喜悅?
不,不是。
直覺讓她否掉了這個想法,又塞給她另一個答案――恐怕是暢快地騎馬射箭真的讓他高興吧。就算差點丟了命,也止不住這種愉悅。
……以前心裡是有多苦啊?
她心下一歎,目光落在他被精細包紮的手上:“你這手得好好養著,近來彆再出去騎馬了。”
他眼底果然一黯,平靜揖道:“諾。”
她猜的果然沒錯。
虞錦便又說:“但那馬歸你,弓箭也歸你。等回了宮你若想解解悶,就去後山。”
後山那片地方,平日本就是皇室宗親們騎馬解悶之處。雖不比圍場有鹿和牛這些大型動物可打,但小兔子小狐狸還是有些的。
楚傾心下訝異,想了想,推辭說:“倒也不必,臣也沒那麼……”
“就不愛看你口是心非!”她沒好氣,起身就走了。宮人們趕忙跟上,她又冷冰冰地扔給楚休一句,“留下照顧你哥!”
“諾。”楚休一縮脖子,退了回去。
“恭送陛下。”楚傾施施然長揖,言畢抬眸,帳簾正落下,他隻捕捉到一抹她離開的背影。
論口是心非,臣哪比得上陛下?
他嘴裡嚼著這麼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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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後幾步遠的位置,幾人眼看著女皇被燭光映出的身影從前頭出了帳,一個個神情都糾結到了極致。
“陛下這是……”衛中侍看向薑離,一臉的難以置信,“臣沒聽錯?陛下許元君平日……平日去後山騎馬射箭了?”
薑離神色沉沉:“陛下與元君的事,輪不到旁人議論。”
個中不快不言而喻,卻也點名了一個結果――是沒聽錯。
雖然離得有點遠,但沒聽錯。陛下就是準許元君平日出去騎馬射箭解悶了,說得清清楚楚。
多神奇啊。
這是後宮之中、乃至天下男人都避之不及的事,生怕提起會顯得離經叛道,惹人厭惡。可陛下卻就這樣輕輕巧巧地許給了元君,甚至不是元君求的恩典,是她主動願意。
而且她的口吻顯得那麼理所當然,就跟過年說起要吃餃子一樣,似乎就該是這樣才對。
――元君怕不是給陛下下蠱了吧?
――嗬,元君到底是長了張禍國的臉。
幾人心底的揶揄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的不友好。
大約也隻有顧文淩沒這麼多計較心思,淡淡地看他們一眼,見個個情緒都不對,就索性轉身,先行離開。
沒走多遠,薑離的聲音隨風飄來:“你們彆想太多。陛下對元君動了心,元君的心卻未必在陛下這裡。”
又聞另一人思量著笑道:“也是,楚家都還在牢裡押著呢。元君又是那麼個脾氣,能對陛下動心那是見了鬼了。”
卻聞薑離又道:“我說的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