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的情緒太激烈, 不僅虞錦一愣,在虞錦身邊睡得四仰八叉的薑糖也一下子醒了,翻了個身, 目光炯炯地看著楚休。
虞錦遲疑地點點頭:“是啊, 是這個玖, 怎麼了?”
楚休小心地看了眼殿外, 見近處並無宮人,方道:“那臣覺得安王有問題。”
嗯?
虞錦心說巧了, 我也覺得安王有問題很久了。又問他:“怎麼有問題?”
楚休便將上一世目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彼時虞錦已然駕崩,與方雲書生下的皇長女登基。西北出了大亂,楚枚的女兒救了國, 但新帝自問有愧自縊在了大殿中,新帝的一個堂妹繼了位。
――這個堂妹, 就是虞玖。
那時候楚休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因為女皇的另外幾個女兒論才學威望確實不如虞玖。但這一世這麼多事情串起來, 又是丟折子又是楚家被栽贓的,讓他疑神疑鬼起來,覺得虞玖的繼位未必多乾淨。
虞錦與楚傾相視一望, 楚傾鎖眉, 坦言告訴楚休:“其實陛下疑安王很久了,隻是我有一事不明, 若安王那樣野心勃勃,緣何會等到陛下駕崩、新帝繼位, 而非現在直接謀權篡位?”
虞錦道:“我也沒想明白這個……”
虞繡離世要比她早足足二十多年, 於是一天皇帝都沒當過。一個野心勃勃的人緣何要這樣?虞錦百思不得其解。
也因為這個, 虞錦對虞繡的懷疑也一直左右橫跳,一會兒覺得她必有問題, 一會兒又覺或是自己多心。
楚傾揉著眉心,忽而開口:“這事越細想越奇怪。”
虞錦側首看她。
他道:“要讓虞玖的繼位名正言順,抹黑前一任皇帝――也就是你上一世的皇長女便是了,你卻也被黑得遺臭萬年。”
虞錦撇嘴:“我確實做得也不太好……”
楚傾搖頭:“你這是當局者迷。隻因一個世家枉死,遠不至於讓一個皇帝被罵為昏君。後宮充盈,更不等於皇帝荒淫無道。”
“荒淫無道”這四個字的分量多重?這四個字一出來,她都快和商紂周幽一個級彆了。
可他雖沒細問過她上一世究竟是怎樣的人,單看現在也知道她不可能那樣放縱。這樣的事由奢入儉難,那若曾愛過酒池肉林,如今再怎麼想青史留名怕也做不到這樣勤勉。
虞錦怔了怔,一股恍悟之感衝過一直以來固有的印象,讓她猛地怔住。
是了,當局者迷。史書上那樣罵了她,給她貼了那些標簽,她就順著那些標簽找了自己做得不夠好的地方,卻沒想過那些標簽可能貼得不對。
現在這樣一想,莫說明君,就是做得還湊合的皇帝都不會隻因後宮人多就被罵荒淫無道。唯有本身就特彆昏庸的,才會因此被加一項罪名。
可她特彆昏庸了麼?
坦白講,就算是現在,她對這個評價也不是很服。
她不論怎麼回想都覺得自己就算不是個很優秀的皇帝,並不像自己臨終時所以為的那麼英明,但也仍該有個及格分。
楚傾的話將她點明了一點兒,可又並不足以讓她想明白虞繡究竟怎麼回事。
她便問楚傾:“那你覺得這裡麵到底是什麼問題?”
“……我也不知。”楚傾失笑搖頭,“隻是注意到些蹊蹺之處罷了,想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是得會會安王。”
看著楚傾那副饒有興味的表情,虞錦就知道他這是打算從虞繡心裡一探究竟了。
虞錦默默從果碟裡摸了個橘子,剝了皮塞給他:“那我年後召她,提前一天告訴你,你把三次讀心都留住,全用在她身上!”
“嗯。”楚傾輕哂,“陛下和楚休也再想想還沒有彆的蹊蹺的地方,若能設個局詐出她的想法最好了。”
“行。”虞錦爽快點頭,心裡有點暗暗的激動。
這種組團打boss的感覺最好了,他們三個異能者,還怕收拾不了一個虞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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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的幾天還得接著正常過年。上元節,虞錦有心跟楚傾膩歪一天,下了朝就匆匆趕去了德儀殿,結果剛進殿就聽楚傾笑說:“楚休真是……一早就被沈宴清拎走了,說去逛燈會,大白天哪有燈會?”
“不管他們。”虞錦咂嘴,看看搖籃裡打哈欠的虞,堆著笑跑過去,“小你醒啦!”
虞睡眼惺忪,吧唧吧唧嘴,朝她抬起小手。
“好哦,母皇抱你哦!”虞錦愉快地把她抱起來。
上輩子她連親手抱孩子的時候都不太多,生了虞才覺得軟軟的小孩子抱在懷裡很有幸福感。
虞是個很愛笑的小孩,被虞錦抱在懷裡就一直銜著笑咿咿呀呀,自言自語地說得十分開心。
後來她對虞錦今天戴的發釵產生了好奇,伸著小手想抓來玩。虞錦怕她傷著自不能給她,很溫柔地告訴她說:“這個不能玩哦,會紮手手的!”
就見虞瞬間小眉頭一皺,轉向了榻桌另一邊的楚傾,很有態度地朝他伸出了手!
楚傾驀然噴笑,離座繞過來將她抱走。虞錦頓覺受傷,捂住胸口聲討:“小沒良心的,為這點小事就要爹不要娘了嗎!”
虞歪在楚傾懷裡玩自己的手指頭,不理她。
楚傾手指點點她的額頭:“脾氣這麼大?你母皇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