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天便是蘭哥兒的周歲了,隻如今還在珠大爺的孝期裡……”
雖然李家那邊也叫珠大奶奶守寡做節婦,可他們這邊也得拿出個態度出來。最要緊的是初嫁隨父母,二嫁由自己。珠大奶奶替不替珠大爺守節,縱使是娘家,李家說的也不算。
東府珍大奶奶的繼母,當初可是帶著兩個女兒改嫁到尤家的。珠大奶奶是帶不走蘭哥兒,可若真存了改嫁的心思...強攔著指不定要出多少黴爛事呢。
旁的不提,隻她嘴上歪一歪,那蘭哥兒定會被她教得不與府裡親近。
要知道寶玉再好,也是次子,蘭哥兒才是他們二房的長子嫡孫。再一個,寶玉今年才五歲,縱是他含玉而生,誰又能知道能不能養大呢。便是養大了,誰又敢保證他不會像先珠大爺那般早早去了?
而且民間不是總說誰家小孩是天上的童子轉世,不等成年便要回天上去?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現在就蘭哥兒放任不管不顧。
剛剛順了氣,這會兒又被周瑞家的提起親孫子賈蘭,於是王夫人又想到了自己去年才沒了的長子賈珠。
想到被她寄予厚望的長子,王夫人那顆心呦,疼得都擰巴了。
賈珠自幼得名師教導,為人也上進,於讀書上也有天賦,府中上下都對他寄予厚望,盼著他能重現祖上輝煌,光宗耀祖。
十數年秉燭苦讀,隻為金榜提名那一刻。然貢院什麼條件,不提也罷。京城二月天,白天冷夜裡更冷,出生在榮國府這等奢富人家,賈珠又何曾吃過這種苦?
去年春闈時,賈珠在貢院裡遭了回罪。勉強撐了九天,頭暈眼頭,頭重腳輕的交了卷,隨後人就被抬出了貢院。
昏昏沉沉了七.八日,人才清醒過來,闔家上下人等便跟打卡刷怪似的一波波的來探病,再順道問一回他考的如何,能中不?
賈珠雖知自己沒考好可還是在放榜前存了一段念想。不敢說不好,怕這話被神明聽見,再真靈驗了,隻壓著心事顧左右而言他。
旁人不知內裡,加之賈家上下人等都比旁人樂觀,又因為長年累月的討好吹捧進而對賈珠有著無與倫比的信心,見賈珠這樣還都誇讚賈珠人品貴重,謙虛穩重。
於是賈珠就這樣被自家人架在了火上烤了起來~
等放榜時不出意料的落了榜,賈珠原還沒養好的病又重了幾分。除了本身的病,還要麵對闔府的失望,質疑以及各種各樣的風言風語……
二月中,貢院春闈。三月初,張貼春榜。三月末,賈珠就病逝了。
賈珠去後不久,珠大奶奶李紈便誕下了賈珠遺腹子賈蘭。然賈家就是個勢力窩,哪怕珠大奶奶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又誕下了嫡長孫,可賈珠一去,在王夫人明顯遷怒的態度下,李紈和賈蘭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裡去。
按禮法,妻為夫,子為父皆需守孝三年;男子為嫡親兄弟,在室姐妹守孝,也需一年;但男子為堂兄弟以及已嫁姑母,則隻需守孝九個月。所以賈璉能正常成親,但蘭哥兒的周歲卻是大辦不得。
“我珠兒屍骨未寒,他們一個個的卻都想著自己的好事。”拋開賈蘭的周歲,隻一想到秋裡賈璉要迎娶娘家侄女王熙鳳的事,王夫人就恨得咬牙切齒的同時,竟然還落了幾滴淚。
若是她的珠兒還在,她也不會這般舉步為艱,步步算計了。
老太太瞧不上大太太,這才叫他們二太太管家。但等鳳姐兒入了府,姑侄兩個同是出身王家,鳳姐兒又是長房媳婦,自是比他們二太太管家更名正言順...這管家的權柄怕是要旁落了。
周瑞家的是管家娘子,自是不樂意換管家人,見王夫人這麼說,也是一肚子的心思。
此刻,周瑞家的就和她主子一樣,想的都是如何拿捏拉攏鳳姐兒。
半晌,王夫人意有所指的問周瑞家的,“大太太在做什麼?璉二秋裡就要成親了,她這個做嫡母的,怎麼也沒見她多上心些?璉二跟隻偷嘴的貓似的,他房裡的丫頭也是個頂個的淘氣。我做嬸子也不好說什麼,大太太也是時候找個‘好人’來管束管束了。若生下庶長子,豈不叫人看了府裡的笑話。”
聽話聽音,周瑞家的立時就明白王夫人是什麼意思了。與王夫人對視一眼,穩穩的接道:“許是一時沒想到,也是有的。”
太太放心,便是大太太一時想不到,咱們也總有辦法提醒她的。
見此,王夫人輕輕點首,周瑞家的便退步出去了。
她要讓鳳姐兒知道,偌大的榮國府裡,隻有自己這個親姑母才是她唯一的親人和依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