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了搖頭,林如海將這個荒繆念頭壓下,用一種雖心裡著急,但麵上卻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姿態走出衙門。一坐上轎子,林如海的臉色就變了。
腦子裡想了許多種可能後,林如海才回到府中。一見到那娘仨時,林如海就心頭一緊。
羅寧沒見過真正遭難的人是什麼樣的,但林如海卻是見過的。
因為真正逃難的人不是夠臟,夠狼狽就行的。
一走一過間,林如海就打量完了那倆個孩子。因知道來者可疑,林如海也沒像往常那般回避婦人,而是非常認真用心的打量了一回那婦人。
相較於兩個孩子,那婦人倒是乾淨些,但隻要聯想到這婦人心存二嫁,如此乾淨也不足為奇,但林如海卻沒忽略那婦人用木簪和粗布半包的頭發。
有光澤。
即便衣裳手臉能收拾乾淨,但這頭發卻不是一時半日就能養好的。
三人的頭發,婦人的乾淨些,兩個孩子的亂糟些,可隻要用心觀察,就不難發現頭發並非逃難之人應該有。
不見半點乾枯毛燥。
想要將兩個孩子放到林家...應該是誰想要插顆釘子,或是放個眼線在林家。
一男孩一女孩,正好前後院各插一顆釘子,嫡親姐弟見麵不會引人注意,改嫁的娘親上門看望孩子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到是好算計。
羅寧笑著與林如海行禮,隨後坐在林如海下首說道:“老爺回來的正好,妾身正好沒算明白這趙家婦人與莊姨娘是個什麼親戚。”
林如海接過丫頭遞來的茶,垂眸抿了一口,隨後才說道:“本也不是什麼正經親戚,很不必太過費心。論理很不該放人進來,既見了,不過幾兩銀子也就是了。”
那婦人不想林如海這麼說,眼底飛快閃過一抹錯愕,隨即跪到地上對著林如海又哭又求,就求他買下這兩個孩子,她一文賣身錢子都不要。
“……老爺太太若不收留他們,民婦那口子定會將這倆個孩子賣到那些醃臟地方去。求老爺太太大發慈悲給他們一條活路吧。”
半晌,林如海似是猶豫了一番,才問那婦人,“隻要一條生路?”
“是,隻求一條生路。”婦人磕頭,語氣鄭重期盼的回道。
林如海見狀,便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著人簽下賣身契。
林信機靈,直接拿了死契過來,那婦人見是死契眼神閃了閃,卻還是按了手印。
死契一簽,終身不得贖身,從此生死皆由主家,再無親眷家人。
等死契簽了,林如海便當著那婦人的麵給這倆孩子找了個歸宿。
女孩今年十二,年紀雖然不大,卻也是可以當個童養媳的。林如海就直接將女孩許配了莊頭的小兒子。
莊子在揚州城外三十裡,天黑前就能到。那小兒子今年十六,與這女孩的年紀也相當。
至於男孩,今年剛好十歲。
林如海端著茶杯說道:“既是生來克父,必是福祿不夠,咱們家每年都在五福觀點長命燈,就讓這孩子去五福觀看燈吧。這活輕省,還能給他積些福報。”
林信聞言,直接拉著那男孩出去了。
既女兒許了人家後,兒子也有了著落,婦人一臉懵逼的看向輕描淡寫處置了她一雙兒女的林如海,恨的不行。
若不是林家這兩年都沒在采買下人,他們也不會出此下策。隻一個回合就被林如海打發了,而且還是這種讓人無法反駁的方法...婦人看一眼羅寧,再看一眼林如海,心忖了一句:
有些棘手。
……
玉笙堂在花園的東邊,而墨韻堂則在花園的西邊,兩個院子隔著花園遙遙相忘,但大小卻完全不一樣。
相較於玉笙堂的小巧精致,墨韻堂則是非常規整,氣派,屋舍麵積更是玉笙堂的兩倍大。
可以說此處留給府中嫡長女居住,洽如其分。
東跨院也很好,但它到底不是獨立的院子,如今得了這麼一處院子,哪怕心裡還惦記著上房那邊,黛玉也將七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布置自己的新院子上了。
上房是三明兩暗的U型建築,應該是將原本與正房並排的兩間耳房移到了正房後麵。
一間暗室裡放了馬桶,浴桶等物,暗室前麵這間屋子就布置成了臥室。另一間暗室直接與前麵的屋子打通,裡麵被黛玉布置成了一間大書房……
羅寧讓人送了庫房帳本來,黛玉看著那帳本挑東西給自己布置新屋子,看到適合林珝的還會讓人抬到林珝院裡。
林珝不是黛玉,她的注意力仍舊在上房那邊以及...還是她到底是誰家的孩子上。
這世上,是不是就隻有林如海一個人知道她的身世了?
直覺告訴林珝,她必須弄清楚這些事。
了卻因果的唯一辦法就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看一眼還在說窗紗要換成天青色的黛玉,林珝一點一點蹭出了墨韻堂。
出了墨韻堂,林珝邁著小短腿,吭哧吭哧朝正院跑,就在距離正院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葉嬤嬤一把將林珝抱在懷裡,笑著說道:“好姑娘,大姑娘正找你呢。”
看看近在咫尺的正院,再看看抱著自己溫柔說話的葉嬤嬤,林珝鬱悶的將頭重重落在葉嬤嬤的肩上。
林珝:“…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