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被賈敬用心栽培一回的賈珍匆匆趕到榮國府後,正好看見一身大紅袍子,蔫頭耷腦小跑過來的寶玉。
得,這位也即將步上他的後塵了。
頗有些感同身受的賈珍一臉同情的看向寶玉,等了寶玉一會兒便和寶玉一道去見賈政了。
此時赦政二人正帶著賈璉和幾個清客說話,準備先一步進園子逛一逛,再給各處題上匾額。
因寶玉之前進過宮,加之他又是元春最疼的胞弟便有意讓他多提幾處,也好叫元春高興高興。
一時賈珍,寶玉等人去逛園子,賈蓉去找賈薔,來寧國府蹭飯的林珝到是不枉此行的見到了夏金桂。
林珝來了才想起來她是長輩,見了夏金桂得給見麵禮,直接從頭上拔首飾感覺太隨便了。至少感情沒到位的人要是將自己頭上的首飾戴在她頭上...她回頭是一定要洗頭發的。於是便準備叫人回去取了件東西過來。
“四姐姐染了風寒,還沒見到她侄兒媳婦呢。我趕的巧,到是先見到了。”林珝語調歡快的看著給她行禮的夏金桂笑道:“前兒我生辰,得了一株珊瑚樹。旁的也罷了,隻紅彤彤的,瞧著便覺得喜慶的。今兒正好給蓉哥媳婦做見麵禮了。”
“使不得,太貴重了。”尤氏一聽這話,連忙攔住,“知道你疼她,東西倒罷了。”
尤氏身邊的丫頭過去請夏金桂,在來這邊的路上已經打聽到了一些林珝的信息,原本夏金桂還想看了林珝行事作派再說旁的,不想林珝一上來就要送她珊瑚樹,到叫夏金桂有些吃驚。
在古代,珊瑚樹雖不是什麼有價無市的東西,卻也是價值連城。但對於林珝來說,這玩意真不值什麼銀子。
誰會喜歡蟲子的屍體呢?
哦,人類喜歡。
年初的時候,黛玉就分了一個小莊子和一個鋪麵讓林珝練手,學習管家之餘,再順便掙點零花錢。有了莊子和鋪子後,林珝想要倒騰點東西也方便了許多。
早前在鳳姐兒房裡見到一盆珊瑚樹,知道這東西挺有市場,林珝回頭就進了空間。海島周圍有海水,海水底下還有珊瑚蟲,這麼多萬年下來,不知形成了多少珊瑚。
林珝送黛玉時,還跟黛玉說了一回珊瑚是怎麼形成的,然後黛玉...就死活不要了。
╮(╯▽╰)╭
“蓉哥兒媳婦是宗婦,和你一樣,再貴重的東西你們婆媳也使得。快收著吧。”林珝對尤氏說完,冬青就將手裡捧著的盒子遞給了夏金桂身側的丫頭。
“多謝姑姑。”夏金桂原就將自己當菩薩,這會兒聽到林珝這麼說,更覺林珝是知已,一臉笑的收下禮後,嘴上道謝心裡想的卻是回頭也回份更重的禮。
她也不差錢的,好嗎!
賓主儘歡後,林珝便溜溜達達的回榮國府了。一回來就聽說因為寶玉在園子裡的表現,老太太今兒也賊高興。
“我都替寶釵鬨心。”說起寶玉,林珝就不由想到寶釵來。“他到是不往咱們桃花源來了,卻見天的往薛家去。薛家又不像咱們拉得下臉來,隻得由著他進出。瞧著吧,用不了多久,寶釵的青雲夢就碎了。”
寶釵一邊不放棄進宮搏前程的心思,一邊又不想將寶玉推太遠,可她卻忘了賈家未必會讓她進宮跟元春搶帝寵。
畢竟寶釵不光比元春年輕,有錢,她們倆還同是王子騰的外甥女。
“不關咱們的事。”黛玉聞言,隻淡淡的說了句,“那會兒針線房來人量尺寸,要給姑娘們做省親那日穿的衣裳。你不在,我便讓人拿了舊衣裳的尺寸給她們。過幾日宮裡會來人教咱們規矩……”
一晃數日,榮國府上的省親折子也批了下來,確定元春會在明年正月十五那日出宮省親後,整個賈家就又進入了緊急備戰的狀態。
黛玉對針線房送來的衣裳一百個看不上,卻也不好說什麼。隻看了一眼便叫人收起來了。林珝見狀卻忙攔了下來,一邊讓人找出秋裡就準備好的皮子細細的在衣服裡麵做了夾層,一邊又讓人重新給她們姐妹做厚實的鞋。
她不怕冷,但黛玉怕呀。
十五那日從天不亮就要起來折騰,又是府外大街上,又是園子裡的,那麼冷的天穿少了多冷呀。最糟心的是那日不能穿外裳,也不能穿鬥篷這一類的保暖,全靠一身正氣取暖呢。
至於會不會顯得特彆臃腫?
她們又不是主角,有什麼打緊的。
林珝這麼一吩咐,黛玉便也想到了。又讓人收拾了三份皮子給三春送去。
“薛家倒罷了,原也不差這個。更何況...紫奈,你一會兒找鶯兒說一聲,提醒一下也就是了。”寶釵不缺東西,她可以不送,但卻不能不提醒一句。至於黛玉明明不差東西為什麼還不做個人情...有時候一視同仁,未必是好事。
人呐,有時候還是要分些親疏遠近的。
其實還有個原因,黛玉沒說。那就是寶釵一直嫌自己有些胖,每到冬天都會擔心穿太厚會顯得自己很臃腫。
娘娘省親那麼重要的時刻,寶釵哪能不注意形象?
……
榮國府這個年過得很不走心,有種應付了事之感。
不過這倒並不影響黛玉和林珝,她倆依舊是除夕早上回林府,下晌再回榮國府。與榮國府一眾過了個顯得有些倉促的年後,便又繼續跟宮裡出來的嬤嬤學了兩天進見的規矩。
宮裡出來的嬤嬤竟然是認識葉向兩位嬤嬤的,還曾笑著說榮國府有這樣的教養嬤嬤,府裡姑娘們的規矩哪裡還用她們教。
賈母等人雖也知道這葉向二人是賈敏特意托人找關係請回來的,卻也沒當回事。這會兒這中嬤嬤對二人極為客氣,不由開始回憶之前有沒有失禮的地方。
時間一晃就到了正月十四。是夜,黛玉拉著林珝進桃花陣,一邊不停的在桃花陣裡走來走去,一邊糾結著要怎麼跟林珝開口。
林珝的防護陣法已經研究得七七.八八了,這會兒手裡正拿著陣點圖寫寫畫畫。
去年的時候各家的省親彆院就都陸續建好了,今年正月十五各家各戶都在忙著省親,等春暖花開的時候,她的洞府就可以開工了。
林珝準備在陣點上移植樹木,她喜歡楓樹和紫藤,除了這兩種,她還準備再住幾株冬青樹和梅樹。
如此一片一片的種下來,一年四季都有好風景。
正低頭計算哪一片用多少株樹呢,黛玉終於不在來回走動了。
林珝抬頭,一臉促狹壞笑的看黛玉,“就那麼點事,你還想這麼久?我長的像太上皇,聽葉嬤嬤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種像法。那老頭一肚子壞水,就是我明天躲了,他也有辦法不叫我過消停日子,順其自然吧。”
黛玉:“…什麼時候知道的。”
林珝歪頭,“好久了,具體的我也不記得了。”林珝到底還是沒說實話。
“他,”黛玉頓了頓,“什麼意思呢?”
“玩唄~。他兒孫多了去了,也不差我這一個。能有什麼意思,拿我解悶唄。”林珝聳肩,剛聳了兩下,就又被黛玉在肩膀上拍了兩下。“我們修行之人不講究這個。”
黛玉沒理她這點小抗議,轉身去了竹屋,過了一會兒從竹屋出來時手上還拿了封信。
“這是爹爹藏在書房密室裡的。”將信遞給林珝,發現林珝沒接隻歪頭看信封上的字,不由輕聲說道。
‘愛女瑤光親啟’
顏筋柳骨,遒勁有力。
看著信封上力透紙背的六個字,林珝一時間有些膽怯,下意識的看向黛玉,又低頭看向麵前的信封,做了兩個深呼吸才將信封接過來。
不過她雖接了過來,卻沒第一時間打開,而是雙手攥著信封一動不動。
黛玉沒催林珝,而是摸了摸她的頭項,將散開後垂到前麵的頭發都撥到後麵去,如果可以,她希望珝姐兒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如今既已經知道了,那就沒有再瞞著的必要了。
這封信是當年高侍衛交給林如海保管的,後來林如海出使後,怕將來有什麼萬一又將這封信藏在了林家書房的密室裡。黛玉一直知道家裡的密室,也知道這封信的存在,之前回家時偶爾間發現了這封信,今年除夕回去的時候,竟鬼使神差的將那封信放到了竹屋裡。
黛玉在竹屋裡放了些東西,有銀票也有一些信件和她寫給林如海夫婦的隨筆,但更多的卻是滿滿的書籍孤本,典籍字畫。
黛玉知道女子的詩詞字跡不易外露,做過的那些詩詞都被黛玉放在竹屋這邊保存了,外麵若有,也會及時銷毀掉。
林珝偶爾會來竹屋,但她從不動竹屋裡的東西。在她看來這個桃花陣和這處竹屋就是黛玉的私人領域和另一處臥室,她隻是一個訪客。
加之裡麵書籍信件極多,也都不是林珝感興趣的,所以林珝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封信掩藏其中。
深吸一口氣,林珝對黛玉說了句‘我先回房了’,就自己破陣出去了。
黛玉需要那塊靈石啟動陣法進出,林珝進桃花陣時需要黛玉啟動陣盤,但出去的時候卻隻需要自行破陣就好。
畢竟這個陣是她建的,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怎麼出去。
回到自己房間,林珝將房間的門從裡麵鎖死,之後拿著那封信進了空間。
空間裡的靈氣又濃鬱了幾分,可惜林珝卻無心他顧。心情不是很好的時候,林珝總想運動一下,於是這位又不乾人事的去跟大白鵝父子聯絡‘感情’了。
打鬨了一通,又被大白鵝扯掉一小把頭發,林珝這才揉著疼得不要不要的頭皮,攥著從大白鵝父子身上扯下來的鵝毛去看那封她不知道要不要打開的信。
看了好久,林珝也沒打開那封信,她將這封信再妥善收起來,便出了空間。現在還不是時候。
……
林珝和黛玉戌時一過便早早休息了,堪堪醜時就被丫頭喚起來。
起的太早,人都迷迷糊糊的,由著丫頭梳妝打扮好後,又由著嬤嬤喂了一碗燕窩粥這才披上鬥篷去了榮慶堂。
眾人廝見請安,又用了早飯,極至寅時末黛玉牽著林珝的手跟著賈母等人出了榮國府,垂手立於寧榮街上。
賈母打頭陣,站在最前頭,身側與她錯了半步的是尤氏。
賈母身後邢夫人和王夫人等榮國府女眷站了一排。尤氏身後則站了夏金桂,薛姨媽,黛玉,林珝,寶釵幾個,在她們之後的便是賈氏一族的其他本家女眷了。
站在婆婆身後,夏金桂一張豔若桃李的臉都激動得紅了。眼角餘光掃了一眼站在斜後方的鳳姐兒,夏金桂不由微微抬了抬下巴。
也不過如此。
林珝是知道元春晚上才會出宮,想著左不過也站不了多長時間便也沒折騰。若非如此,她肯定會讓葉嬤嬤去跟賈母等人說,她們外姓女眷沒資格接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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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卯時左右站到將將辰時才迎來報信的小太監。因那小太監就在賈母跟前回話,黛玉幾個也都聽了一耳朵。
這般詳細的行程按理說最起碼昨日就應該派人出宮報信了,可偏偏是這會兒才將消息送出來...旁人怎麼想這事,黛玉不知道,但黛玉卻覺得元春在宮裡的處境並不好。
不是不被人重視,就是有不睦之人。
麵上不露聲色,黛玉習慣的朝身後伸手,林珝一把握住,姐倆便都沉默的跟著賈母等人回府了。
眾人回到榮慶堂,早有丫頭送了熱水來,在門口凍了大半個時辰這會兒除了黛玉幾個大家都有些受不住。賈母見一屋子女眷都跟她一樣一身的大妝,想著還有小一天的時間呢,怕將衣裳弄臟了或是弄皺了,賈母又讓姑娘們回房,午飯的時候再來。
“多虧了這衣服夾了一層皮子。”黛玉換了衣服就上了炕,炕上放了個小被,此時不光將腿放進小被裡,整個人也都用那被炕烤得極熱的小被包裹著。
林珝身上有靈氣,到不懼寒暑,見黛玉冷成這樣還特彆體貼的讓茶水房的人可著一整天燒紅糖薑茶來喝。
因起的太早了,林珝和黛玉又窩在炕上眯了一小覺,極至午飯前才起來收拾。不過二人都沒穿那套新做的‘製服’而是換了一身家常衣裳去賈母那裡用午飯。
在眾人的期待下,天終於暗了下來,眾人又按先前打扮跑到大門口站位。可能是有了之前的經驗,黛玉棉裙裡麵的棉褲又換了一條更厚的。
這一次,元春沒讓眾人久候,便坐著一抬金頂繡鳳版輿入了寧榮街。隨著眾人跪拜時,林珝並沒有像其他人那般低垂著視線,而是借著並不明亮的燭火看向元春那一行人。
咋這老多人呐!
“呃~嗝!”有眼尖內侍發現林珝抬頭,正想嗬斥,不想進前一看直接嚇出了飽嗝來。
林珝倒不曾發現,而是看了一回便將頭垂下去了。
喂了自己一塊桂花糖甜嘴,便扯著身前黛玉的衣擺玩。
少時,元春的版輿入了大門,林珝就跟著眾人起身進府了。
早在之前他們就知道元春回來後的諸一行程了,此時林珝隻跟著黛玉等人隨大溜也就是了。
相較於林珝的不慌不忙,元春那裡卻著實有些忙碌。
先進府至提前安排的一處院落更衣,換了一身衣服再坐版輿入省親彆院。進了園子再乘船,再一路去省親彆院的正殿,在那裡與賈家的一眾老少爺們和女眷行國禮,之後再更衣,再坐車去榮慶堂正房,坐到上首後再與一眾人丁行家禮。
等該行的家禮行了,該訓的話訓了,這才能安安穩穩的坐下來說上幾句彆來無恙。
等元春見過了家中管事執事媳婦和一些丫鬟後,林珝和黛玉以及薛姨媽母女才被引到正室與元春行禮。
大家都是低垂著頭進去的,一番跪拜再緩緩起身,林珝都按著規矩沒有抬頭。
先與薛姨媽寒喧了兩句,便又笑著與黛玉說起了林如海夫婦,並且還替榮國府表示了一回待客心意,最後才看向寶釵和林珝。
寶釵有傾城之姿,其容貌秀美與元春不相上下。元春想到之前王夫人進宮時曾提起的事,沒什麼對寶釵說的,隻嘴角含笑的對她輕輕頷首。
真當宮裡是啥好地方呢。
元春想著林珝這一兩年送進宮的果子盆景有功,不由叫林珝近前兩步,正準備與其說兩句話時才有些恍惚的讓林珝抬起頭。
這孩子有些莫名的眼熟。
林珝聞言,那張還帶著一點嬰兒肥的臉緩緩抬起,一雙杏眸更是滿滿笑意的看過來。雖不合規矩,卻不叫人煩感。隻是元春在看清林珝那張臉時,直接驚恐的跳了起來。
!!!
“……”
彆說元春了,跟著元春出宮的這些人也都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看向林珝。
就剛剛,在林珝抬起頭的瞬間,元春都有種她按著太上皇給她磕頭的即視感。
賈家眾人都不明所以的看向元春和林珝,想不明白元春這是怎麼了。賈母與王夫人對視一眼,輕聲喚了一聲‘娘娘’。
許是太震驚,許是這聲‘娘娘’聲音太輕,元春等人並沒有聽到,她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林珝,膝蓋莫名發軟。
想跪!
仿佛過去了許久,又仿佛不過眨眼間,元春才找回理智,僵笑的對眾人說道:“珝,珝表妹長的極好,本宮都看呆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又都朝著林珝的臉看過去。
太上皇長的不賴,或者說一代代的基因優化下來,皇家很難有長的醜的人。
所以極便林珝長的像太上皇,這張臉也絕對不醜。但再怎麼樣,三春以及黛玉寶釵都是絕色,鳳姐兒和夏金桂也是美人,元春看她們都沒驚訝成這樣,怎麼就偏偏見到林珝就驚訝成這樣了。
不,與其說驚訝,不如說是驚嚇。
除了元春,這一室的宮人以及抱琴也都變了臉色...賈家一眾以及薛姨媽母女都不由若有所思的打量起林珝來了。
元春不動聲色的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才問道:“寶玉怎麼不見?”
“無諭,外男不敢擅入。”
元春張了張嘴剛要宣寶玉進來,卻又下意識的看向林珝。等發現自己乾了什麼的時候,元春又連忙收回視線宣寶玉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