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春闈閱卷的時間略微有些長,等所有人卷子批閱完畢，定了名次後還要拿給啟恒帝禦批。
按例屆的規矩，啟恒帝會看前二十名的試卷,覺得哪個好了也會讓人重新調整春闈名次。
至於二十名開外的...那麼多的閱卷官員都沒將你弄到二十名之內，可見你自己的問題也是有的。
黛玉的排名不高不低，正好在十名之外，二十名以內。
第十三名！
這個成績絕對是極好的了。
以黛玉的年紀和閱曆，她能考成這樣,彆說啟恒帝意外了,就是換個知道黛玉身份的人都得驚掉下巴。
看過了名單,找到黛玉的排名,之後啟恒帝從第一名的試卷開始看起,一連看完前二十名的卷子後，啟恒帝才做了些稍微調整。
將這次主考官選出來的狀元直接拉到了六名，又將第七名的考生批了第一名，除了這兩筆,又調了幾個人的名次後，才將黛玉提到了第九名。
將批改過的奏折遞給主考官,啟恒帝還假腥腥的問了一句，“朕這麼安排不會讓王大人難做吧？”
主考官當即嚇得膝蓋一軟就跪了下來，連忙對啟恒帝表了一回忠心。
“不過這事也不能全怪你。拿著朕的俸祿還要看彆人的臉色,是朕的錯。”啟恒帝知道京城之中有門路的人都會在他定下主考官後，帶著自家孩子的筆墨去給主考官等人閱看。
美其名曰是幫忙教導提點一番，實際上卻是讓主考官們以字認人的。
雖然為求公正卷子都會被蒙住卷頭,但記住了關係戶的字,等閱卷的時候自然知道怎麼批閱了。
這種事情哪朝哪代都有,也不是隻有這一屆才出現的。這種事情也沒辦法杜絕,能做的就是時刻敲打一回，讓人消停幾年罷了。
這邊用狀元郎敲打了一回主考官等人，啟恒帝又定下了殿試的時間便讓這些官員下去了。
那麼多活還等著他們乾呢，可不能浪費了這些大人們的時間。
多少年都沒漲過工資了，卻還總是嫌人家乾得太少。而且最近兩年啟恒帝發現將人弄死了著實有些不劃算，所以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官，隻要犯了事都是先拉去勞動改造，畢竟累死他們還能給儈子手省下一塊磨刀石。
……
翌日放榜，林珝想要去貢院門口看榜，黛玉卻拉著她不讓她出去，林如海和羅寧看起來比黛玉還緊張呢。派了府裡機靈穩妥的管事去看榜，轉頭就將這事忘了，於是又派了一遍人。
過了一會兒，這個問那個派人去看榜了嗎？那個問這個是今天放榜吧？
黛玉原本就緊張得心跳都絮亂了，可看著她爹娘這副樣子就更緊張了。林珝壞呀，她神識強大，哪怕黛玉不讓她出門，她也將神識探了過去。
她對黛玉有信心，所以從前往後擼。擼到第九名就看到了黛玉的名字，臉上就出現了驚喜之色。不過看林如海和羅寧都在緊張的不停在房中踱步，黛玉也在不停的朝門的方向張望，林珝就將臉上的喜色壓了回去。
一輩子就這麼一次，還是讓他們緊張個夠本吧。
於是林珝就沒言語，坐看林家三口在那裡緊張兮兮了好久，才等到姍姍來遲的報訊管事。
“中了，中了，第九名。小候爺中了第九名。”
雖然不及他們老爺當年的探花及第，可這第九名的名次也是非常靠前了。再一個，前二十名可是都有可能在殿試的時候更進一步的。
就以他們老爺的前任探花郎的身份，就以他們小候爺這張賽過潘安的臉，若當今想要弄上一段佳話，他們家小候爺說不定還能拿到第三名，以探花郎的身份入仕呢。
‘
一門兩進士，父子皆探花。’本朝佳話呀。
彆說，這管事還真沒想錯，啟恒帝還真有這個意思。
而一些在朝中辦老了差事的朝臣們也不由想到了這一點。
在普通百姓看來狀元，榜眼，探花郎都多風光一般。可實際上，三年就一組，也不值什麼錢。
入了仕途，不是看你是哪一科的狀元探花，看的是你最終能走多遠，官能升到哪一品。有些人文章寫的再花團錦簇，可不會做人做官，學得再好也不過是一時的風光。
官場上最不缺的也是這種人。
~
黛玉激動得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鼻子酸，眼睛也酸的看著她爹娘和她妹，一邊想著自己這幾年是怎麼過的，一邊又想著到底沒有辜負自己的努力，大家的期待。
‘撲通’一聲，黛玉就跪在了林如海和羅寧麵前，先是哽噎了幾下，隨即便對著二人磕了三個頭。
林珝知道黛玉可能會說些不宜讓外人聽的話，便對著屋中的所有人打了個手勢，之後帶著這一屋子下人出了上房。
出來的時候，隨手給上房布了個靜音結界，不叫外人偷聽了他們一家三口的話，然後才看向臉上全是喜氣的林家下人們。
“通知下去，闔府上下賞半年月錢，兩身衣裳。再拿出一萬兩銀子買些陳米陳麵和粗布棉花送到養生堂去。”等下人們道喜謝賞後，林珝又繼續吩咐道：“即日起林府閉門謝客，除了四姑娘和後院這幾家實在親戚，其他人家若是來了，就說小候爺在準備殿試，老爺和太太去寺裡還願沒在家。”
林管事聞言連忙應下：“是，小的這就吩咐下去。”
等林管事離開，林珝又吩咐侍候她的下人，“去跟葉嬤嬤說一聲，讓她安排人，大夏境內所有的瑤光廟都施粥三個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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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珝在院子裡吩咐下人料理這樁喜事，黛玉在上房內先是跪在地上哽噎了一會兒，然後才對林如海和羅寧說了一回養育之恩，不負爹娘血脈教導等等感恩之語。
“……孩兒一直遺憾自己不是兒郎，不能繼承父親誌願，為父親分憂，光耀門楣。孩兒一直盼著能有一天可以讓父親，”說到這裡，黛玉又說不下去了，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請爹娘放心，孩兒定不負爹娘教誨，不墜林氏門風。”
從小到大，黛玉一直有一段心事藏在心中。當年弟弟剛沒的時候，黛玉曾聽不少下人嚼舌根。那些話無一例外都是她病病殃殃的，也不是長壽之相，老天就應該讓她去替弟弟死，給林家留個帶把的。
有一陣子，黛玉做夢都能夢見她娘一臉血淚的質問她‘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後來林珝來了林家，後來娘親也再不為弟弟難過了，可隻有黛玉自己最清楚她那些不能與人說的心事。
從穿越那天開始，羅寧就相信這個世界是個非科學的存在。所以為了不在改變劇情後被神仙鬼怪抹殺，又能救下林如海和黛玉，羅寧才以求子這等理由保證劇情順利進行。誰能想到這樣的安排，又讓黛玉想到了那些人說過的話呢。
如果當初死的是她，而不是弟弟，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娘親也就不用那麼辛苦的在外奔波了。
如今她金榜提名，隻要不出意外，殿試之後就是天子門生，新科進士，她終於可以將那些心事揭開了。
縱使她是女子，她也做到了許多兒郎能做的，甚至是做不到的事。
彆說林如海和羅寧了，就是小時候與黛玉朝夕相處的林珝都不知道黛玉心裡還藏著這麼件事。這會兒她一說出來，讓三人好不心疼。
那些亂嚼舌根的家夥們，都應該拔了舌頭丟出去喂野狼。
羅寧與賈敏交易，她要救黛玉，那就得救林
家，救林如海，以那種方式離開林家是她當時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之前她從未想過那樣會讓敏感的黛玉受到傷害，也沒想到還有那麼多的人會嚼這種惡毒的舌根。
其實這種事情彆說看重子嗣男丁的古代了，就是在現代也不是沒有過。隻是很多人背後說的這些閒話風涼話都會下意識的避開當事人。
當然，這個避開也隻是避開成年人，而不是小孩子。有的人還會故意將小孩叫到跟前說些有的沒的。
羅寧記得她有個同事懷二胎的時候，就有人問她的大寶寶，你媽媽要給你生弟弟妹妹了，你高不高興？聽到小孩說高興，又說以後你爸爸媽媽最喜歡的就是你弟弟妹妹，不是你了，你還高興嗎？
類似這樣的話不知有多少，讓弟弟妹妹還沒出生就成了哥哥姐姐心中的一根刺。
而黛玉這個，就更惡毒了。
什麼要是她們，寧願拿養不活的女兒換兒子。這種話彆說小孩聽了，就是大人聽了心裡都得犯膈應了。
林如海不是沒有遺憾黛玉不是兒子的，在黛玉越來越優秀的時候，林如海也曾感慨過這要是個兒子那該多好。
可他與羅寧在一起的時間不算短了，也深受羅寧影響，對兒子還是女兒就隻剩下親生這一種想法了。
多少人還沒有親生的孩子呢，他還要啥自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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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你還記得嗎？”雖然過去很多年了，可林如海想到自家閨女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委屈，仍舊覺得氣憤，他都沒有那種拿閨女的命換兒子的念頭，那些人卻替他上心了。不將這些人一一找出來，心頭這口氣實在難消。
一旁的羅寧也覺得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必須讓那些碎嘴子付出代價。
黛玉聞言看了看她爹娘，又回身看了一眼站在院子裡的林珝，溫溫柔柔的笑了，“前些年我就將他們賣給了專門為皇陵尋雜役的官伢子了。”
修建皇陵不光需要各種工匠，也需要一些粗使雜役，但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是有去無回。
或是在皇陵建好後直接葬在那裡，或是拔了舌頭圈養在皇陵附近的守靈村子裡，等待修建其他皇家陵寢，直到老死病死。
林如海：不錯，一家之主是應該有這樣的心思手腕。
羅寧：還可以這樣？
林珝：要不要將《明心寶鑒》給她姐安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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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一直受林家照扶的平兒和巧姐兒那邊也派人關注著放榜消息呢。
她們得到消息的時間跟林家差不多，一等到消息就拿著早就準備好的賀禮從後門去了林家。之所以不提前去林家而是等有了好消息再去林家，也是怕黛玉落榜了，場麵尷尬。
一路來到林家正好看見林珝吩咐完下人正站在院子裡。
行了禮，又說了兩句話，那邊黛玉便和林如海從上房出來了。
見二人出來，平兒和巧姐兒一邊側身行禮一邊避讓，當麵又道了回喜，這才跟林珝一道進上房與羅寧說話去。
少時，惜春，迎春以及寧國府那邊也都過來人了。
好在來的都是親戚，這邊廝見過便又分了男女前後院的分開說話用席。
直到傍晚，客人們陸續離開，林家才又恢複往日的寧靜。不過看府中來來去去的下人便知道自家小主子上榜這事還是叫他們打心底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