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批的花又送到了傅府。
是水仙花。
水仙根有點像蒜頭, 上麵覆蓋著一層棕紅色的薄皮。這批送來的水仙都已盛開, 每一盆上都是綻開著數朵白花,每一朵都正好是六瓣花瓣, 長得和小酒杯似的, 內裡還綻開著一個黃色的花心。
“李大夫說了,這批金盞銀台的莖有微毒, 不可放在顧姨娘和小姐周邊,碰時切忌得手上包著布料。”仆役叮囑著另外一位仆役。
花開燦爛,葉子厚實,清新可愛的小玩意竟然還帶毒, 實在讓人意想不到。
“知道了知道了。”
仆役將這部分花放到了偏僻無人進的屋子內,確保這些花底下的水不會由於天冷而凍住, 也確保這略有毒的花並不會碰觸到已有身孕的顧姨娘以及老是喜歡下地玩各種植物的傅辛夷。
書房裡,傅辛夷用鐵片在那日做好的木框架內部周圈輕啄,將帶有乾花的紙徹底取下。她用剪刀將邊緣減去,再在上頭串上細繩,放在半空中細細打量著。
粗糙的宣紙質地, 上麵點綴著不少乾花花瓣碎片。花瓣上早就不存在花香了,就餘下有一點點靚麗的顏色, 將這簡陋的書簽襯得藝術了幾番。
也就是傅辛夷喜歡暖色亮色, 要是換成另外雅致一些的色彩, 那書簽必然是另外一種風格。
傅辛夷自覺自己的字上不了台麵, 拿了邊上專屬她的印章, 在印泥裡按下, 隨後往書簽上蓋上了一個小紅戳。小紅戳裡沒有字,唯有一朵辛夷花。
她將處理好的書簽擱置一旁:“良珠,給顧姨娘送過去。”
良珠應聲,上前將書簽放到小托盤裡:“小姐,可要給老爺也做一個?”
傅辛夷布置起自己的工作桌,取了另一個木框架:“我在試著做扇麵,這得染色。男子平日裡不適合這種書簽。”
良珠意識到這兩天書房裡新搗鼓出來的東西是什麼,忙笑嘻嘻應下:“好嘞,那我就讓顧姨娘悄悄給老爺透露點。”
傅辛夷抬頭朝良珠笑了笑:“去吧。”
良珠手穩,拿著托盤半點不抖,將書簽給運出去,朝顧姨娘屋子那兒走。
書房裡隻剩下傅辛夷一個人。
她麵對陶罐裡前些日子埋進去的各種花,想了想,選中了寒牡丹。
牡丹多是春日牡丹盛開,偶爾有秋日盛開的,花期不過十來天。院子裡的牡丹不知道怎麼回事,意外參雜了寒牡丹,不到盛開日時,根本沒人發現。寒牡丹盛開的比較晚,多在十月十一月盛開。有幾個扛著寒冷往後熬了熬,在光照日正好時巧著就綻放了。
她當時選了幾朵放入陶罐中,如今效果該是正好。
牡丹這類花,顧名思義,根上生苗,開花丹紅色為上上品,所以被稱為牡丹。傅辛夷選用的幾朵寒牡丹全都是挑著紅色和紫紅色來的,全然沒考慮彆的色。
她將寒牡丹從陶罐中取出,用毛筆掃去牡丹花上的月石和沙土,旋轉著看著細處,思考著整幅畫的效果。
牡丹花瓣含水量不低,花瓣又較為繁多。她做乾花的技巧實在不熟,以至於陶罐裡取出的寒牡丹現在有點乾癟。飽滿度不夠,做不出太過驚豔的盛放圖。
傅辛夷安慰自己:第一回做,要求不能太高。下回再試,看看不能不能尋出更好的乾花製作方法。
她將早做好的木方框擺好,到邊上哼哧哼哧去拖積在下頭的底料。
乾花最重要要扛住空氣裡的潮濕,還要被徹底固定住。她用鐵絲繞了個網,隨後在木框下方倒了一些草木灰。草木灰氣味不好聞,長得也難看。她還要再在裡頭參雜一些香草粉,再添加一點好看的金粉銀粉,再加入一些大顆的圓滑石頭。
石頭顏色有講究,要能和邊上的石頭有銜接,最好是上麵有些紋路,而紋路又不會太過花俏。石頭與石頭之間要用膠粘合,還要確保這點膠不顯露出來。
底座一點點鋪好,傅辛夷再選用幾根乾了的枝乾,用鐵絲纏住,再將那些個乾葉子串上。鐵絲明顯,她會在上頭用綠色和棕色墨汁塗抹,不近看是看不出一點鐵絲痕跡的。
鐵絲勒得手有點疼。
傅辛夷皺了眉頭,決定回頭去鐵匠坊定製一批工具。往後要做精細的圖,鉗子鑷子之類是必需品。她乾花圖經驗少,采購隻出去了一天,總體而言太倉促。她取出自己手帕纏住手指,繼續動手拚花畫。
花草畫一環扣一環,底端石頭放好,中層是枝乾與綠葉,上層是綻放的乾花牡丹。牡丹由於缺水,遠沒有鮮花看起來富有生機。傅辛夷將花朵側著放置,隻留下了一半的牡丹綻開。
牡丹本就花瓣層層疊疊,數量繁多到誇張,當僅有一半綻開時,那點缺水不夠飽滿的缺憾立刻被填補上了。傅辛夷將花瓣卷曲處稍微整理一下,使得花朵看起來更為自然。
一朵放好,放另一朵。
種植的牡丹花,花朵總歸比綠葉少。寒牡丹冬日時,多枝葉枯黃,僅剩下枝頭的花苞瞅著時間正好,朝天怒放。當做成乾花,花朵數量不過傅辛夷一念之間罷了。
她乾脆選了六朵,幾近將麵前的小木方框塞了個飽滿。正中心那朵連花心都朝外露著,花瓣分開卡在後頭鐵絲網上。黃色的花蕊成了滿目紅紫裡的點綴。邊沿還有一朵則做成恍若花重壓彎枝乾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