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廣袖一拂,脖頸一仰,瞬間就將手中的酒一飲而儘。
陸安珩連道不敢,連忙學著他們的樣子端起了自己案上的酒杯一口氣喝乾。豪爽的樣子引得幾位大佬交口稱讚。
這是陸安珩第一次喝這個朝代的酒,酒一入肚,陸安珩便挑了挑眉,沒成想這會兒的酒度數如此之低。陸安珩覺著,若是以如今這酒的度數來算的話,自己估摸著也能混個千杯不醉的名頭來了。
謝穎嘉對陸安珩很是好奇,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孩子年紀輕輕,怎麼平日裡儘琢磨這些新奇事物去了?家裡人也不督促你好好念書嗎?”
這種教導主任一般的口氣……陸安珩心下一虛,而後又理直氣壯了起來,反駁道:“晚輩也沒將課業扔在腦後不管啊。”
“你確實是沒有荒廢課業,”謝意之似笑非笑地望了陸安珩一眼,接口道:“以你之天資,若是能潛心向學,未嘗不是另一個你師父。這等名揚四海的好前途,你似乎並不在意?”
陸安珩確實不在意這點名聲,理科生喜歡實在的東西,名聲這種東西太過虛無縹緲,陸安珩對此並沒多大興趣。有那閒工夫去琢磨怎麼讓自己揚名,還不如多去地裡摘幾回辣椒去做剁辣椒去。
就是這麼耿直。
然而陸安珩並不能這麼直白地表示出自己的意思,仔細組織了一下語言,陸安珩斟酌著開口回道:“晚輩隻不過一尋常人爾,怎敢與師父比肩?更何況,依晚輩拙見,名聲一事,有利亦有弊。諸位皆是名震天下之大儒,莫非就不曾有被聲名所累之時?”
見眾人明顯一愣,陸安珩接著道:“晚輩認為,讀書也好,做其他事物也罷,本質上都是想讓所有人的生活越來越好。以此為前提,才能找到自己的本心。而不是如同某些蠅營狗苟之輩,一輩子汲汲名利,反倒落了下乘。”
幾人還是頭一回聽說這種觀點,不免都來了幾分興趣。蘇修齊忍不住道:“若依你之言,士農工商的地位豈不再無貴賤之分?”
陸安珩心道這就是相差了十幾個世紀的代溝啊,在後世,如同現在這些手藝精湛的匠人,完全都是國寶級的大家啊。哪還會有人想不開去鄙視他們呐?
至於商人,那就彆提了,最頂尖的那一波可是能與各國大佬簽訂單的。地位和如今的商人比起來,那可真是天差地彆。
陸安珩自然不會認同現在這種以出身判定人之貴賤的想法。
不過這話卻不能明說,不然估計分分鐘被當成危險分子毀滅掉。
因此陸安珩考慮再三,深思熟慮了良久,這才道:“晚輩的意思是,若是其他行業的人能發揚好他們的所長,同樣也能為天下人做出大貢獻來。讀書人多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登入太極殿,為的是當官庇護一方百姓。而其他人,則能琢磨出更新奇便利的物事,同樣能百姓們過上好日子,去年的火炕便是如此,避免了許多人經受寒冬的苦楚。到如今,誰能說火炕不是利國利民的物件呢?”
幾人一時無言以對,紛紛露出思索之色。
這會兒就顯出了大儒們的素質來了,若是一腐儒聽聞陸安珩此話,定然要憤怒至極的開噴一通陸安珩強詞奪理敗壞朝綱。
而薑錦修這一層次的人包容性更強,對於新觀念的提出很是有些震動,雖然不能讓他們完全接受,卻也一定程度上動搖了一點點隻重士子而輕賤商人匠人之流的想法。
陸安珩見狀,再接再厲地恭敬道:“晚輩在揚州之時,曾聽聞一高人有言:願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此等胸襟誌向,令人神往。晚輩雖不才,卻也想為萬民儘上一份微薄之力。”
幾人眼神俱是一亮,目光中異彩連連,忍不住拍案叫好。口中重複了好幾次這四句話,幾人隻覺得胸中豪氣頓生,連忙追問陸安珩這高人現在何處。
陸安珩搖頭,心道人家在另一個時空的北宋呢,我要從哪兒給你們找出他來啊?
幾人連連歎息,滿臉遺憾,隻恨自己無緣得見這一隱士高人。
倒是薑錦修忍不住暼了陸安珩一眼,總覺得自己這徒弟好像有哪裡不對。想了想陸安珩以往的作為,忽而福至心靈的開口道:“所以你之前弄出的新版書籍,是想著為往聖繼絕學?”
陸安珩差點沒被薑錦修這句話給噎死,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連忙磕磕巴巴地道:“道理總是越辯越明的,我編出了那些書籍,或許有其他大儒有不同的看法,如此來辯上一辯,豈不也是一種提升自己的方法?”
幾人略微點頭,覺得陸安珩這話說的極有道理,薑錦修很會給自己徒弟撐麵子,立馬拍手道:“好一個道理是越辯越明的,就憑你這一句話,便遠勝許多酸丁腐儒!”
陸安珩見其他幾人都滿臉讚同之色,忍不住有點心虛,貌似自己有點用力過猛,把幾個大佬都給忽悠瘸了?
這麼想著,陸安珩禁不住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些可都是學術界大佬啊,若是能把他們忽悠來給自己的書局編寫資料,那是多麼造福人類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