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昌興幾乎狂喜到失態, 一把上前揪住長風的衣領,再次追問道:“你沒看錯?真是第一名?”
長風被勒得直翻白眼,差點沒背過氣去, 不由麵色痛苦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郎君您這樣小的沒法說話啊!
陸昌興這才冷靜下來, 鬆開了揪住長風衣領的手,雙眼眨都不帶眨地盯著長風,嘴裡就吐出了一個字,“說!”
長風呼呼喘了幾口氣,舉起右手, 伸出三根手指,指天發誓道:“小的對天發誓,確實看見小郎君的名字寫在榜上第一個!看了好幾回, 絕對錯不了!”
陸昌興的呼吸猛然粗重起來,興奮至極地扭頭看向陸安珩,嘴邊的笑容越來越大,最後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天佑我陸家, 得此麒麟兒!”
會試第一是什麼概念呢?
作為科舉考試的倒數第二關,不管前來赴考的舉子有多少,會試一律隻錄取前三百名。而隻要考中會試得了貢生稱號, 最差一個同進士出身已經穩了。
像陸安珩這樣突然爆發考了第一名, 取得了會元稱號的, 很大幾率會在殿試中排在三鼎甲之列, 那可真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
沒錯,之後的殿試,不會再淘汰任何考生了。隻要會試通過了,殿試拚的就是考試排名。
因為殿試雖然會全部將這三百名貢士錄取,卻也會按照他們的成績分出三個等級來。
一等稱一甲,就取前三名——狀元、榜眼和探花。並且賜這三人進士及第,殿試後立即給他們授職。通常來說,狀元授翰林院修撰,從六品;榜眼和探花授翰林院編修,正七品。
雖然官職不高,但翰林院素來都有“儲相”之稱,官場潛.規.則,非翰林不入內閣。是以翰林院實際上聲望非常高,絕對是天下萬千讀書人心目中的聖地。一甲三人考完殿試後就直接進入翰林院,實際上起.點已經比其他兩百多人高多了。
二甲則有一百人,賜進士出身,第一名稱傳臚。剩餘的都是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二甲和三甲在殿試後,還要再考一次朝試,根據朝試的成績,錄取其中前三十名授予庶吉士,其他進士則按照朝考成績,分彆授以主事、中書、知州等不同品級的小官。
另外需要說明的是,三甲同進士與二甲進士的差距,可比二甲與一甲的差距差遠了!
同進士是進士中比較尷尬的一個存在,民間常用如夫人類比同進士,戲言給如夫人洗腳,賜同進士出身,用以形容同進士這種不上不下的尷尬處境。
陸安珩想了想,覺得同進士與進士的差彆,就跟前世自己看過的修仙文中,散仙和真仙的區彆。雖然都有一個仙字,但是散仙的底氣不足,真乾起來絕對不是真仙的對手。
同進士也是如此。對於一二甲的進士來說,他們都有登閣拜相的機會。而同進士卻不曾有這個資格,雖然沒明說,但是自內閣開創以來,還從不曾有一個閣老是同進士出身。
說的更準確一些,同進士在官場是有天花板的,彆說官居一品登閣拜相,就連正四品的同進士都寥寥無幾。
是以許多舉子考中了貢生,還沒高興多久,又要開始憂慮殿試成績了。若是一不留神考了個同進士,那可真是白高興一場了。
陸安珩卻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他在會試中考了第一,殿試怎麼也不可能直接下滑一百多名掉進同進士裡去。要真出現這樣的情況,恐怕會試的批卷的考官都得擔責任。
更何況,元德帝對陸安珩的印象不錯,這會兒已經開始在心裡琢磨要把陸安珩扔到哪裡去發光發熱,好好為大齊做貢獻了。排列名次的時候定然不會讓陸安珩吃虧。
唯一對考試成績憤怒萬分的,就是揚言要在會試中壓下陸安珩一頭的姬永康了。這熊孩子這回考了第五,比會試前進了兩個排名。要是陸安珩還是和會試一樣的排名,這回還真就輸給姬永康了。
結果沒成想,陸安珩狀態大爆發,神情亢奮之下直接將第一收入囊中了。熊孩子在陸安珩麵前裝逼不成反被打臉,氣得飯都少吃了一碗。
不過熊孩子的理智還在,打小接受的禮義廉恥教導打敗了他的傲氣,黑著臉前來給陸府親自給陸安珩賠禮道歉了。
當然,熊孩子的道歉也非常具有中二風采,直接拉了滿滿一大車厚禮來到陸府,對陸昌興夫妻二人特有禮貌的問了安,又滿麵羞愧地承認了自己當初在鹿鳴宴上羞辱陸安珩之事,接著誠懇的向陸昌興二人道了歉。
這一波操作立馬拉足了陸昌興二人的好感,見姬永康比自己的幼子還小上一歲,陸昌興立馬大手一揮,表示小孩子之間的口角那都不是事兒。順便替陸安珩原諒了姬永康的“無禮”,還叮囑二人化乾戈為玉帛,好好發展成一對感情好的小夥伴。
陸安珩心說自己可真是小瞧了這位熊孩子了,這貨可比自己當初的段位高多了,竟然還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要知道,自己當初可是憋著一股勁兒和所有人剛正麵的,心機可真是比不上這熊孩子啊。
不過,熊孩子姬永康的修為顯然不夠,陸安珩確信,在陸昌興開口說出“小孩子”三個字時,姬永康的臉色絕對僵硬了一瞬。隻可惜陸昌興被他偽裝出來的乖寶寶形象所蒙蔽,未能透過現象看本質,發現他中二病的內在。
果不其然,在陸昌興讓陸安珩領著姬永康在府中四處轉轉時,姬永康便隱晦的朝著陸安珩投去得意的眼神。
等到陸安珩聽話的將他帶到自己的書房後,姬永康的中二病立馬就犯了。下巴一揚,姬永康努力朝著陸安珩露出了一個邪魅狂狷的眼神,卻因為年紀太小,氣勢撐不起來,落在陸安珩的眼裡就跟十八線演員現場尬戲一般,簡直讓陸安珩忍不住想要笑出聲。
偏偏姬永康還沒發現陸安珩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樣子,反而以為陸安珩奇怪的臉色是因為自己的凶狠眼神起了作用。
這麼想著,姬永康更得意了,努力做出一副“我超凶”的神情,凶巴巴地瞪著陸安珩,惡狠狠地哼道:“之前是我小看你了,這回特地來向你賠罪。不過你要是在殿試失了手的話,我同樣還是不承認你夠資格做世叔的弟子!”
重點是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已經是薑錦修的弟子了啊!陸安珩無語,再次對姬永康的中二程度有了清晰的認知。不過姬永康這彆扭的樣子還挺可愛的,話雖然說的不好聽,也算是說到做到願賭服輸,行事還是有風度的。
是以陸安珩也沒再逗弄姬永康,隻是聳了聳肩,笑著斜睨了他一眼,語氣輕快地開口道:“放心吧,殿試你同樣也考不過我。當然,不隻是你,所有人都會考不過我。”
“哼,狂妄自大!若是你丟了世叔的顏麵,我一定讓你好看!”
陸安珩翻了個白眼,“這話我師傅來說才對,你是以何等身份在我麵前出言不遜的?名不正則言不順,懂?”
見姬永康已經被自己氣得臉頰鼓鼓,陸安珩繼續含笑補了一刀,“另外,我殿試定然能考好,卻不是因為你的威脅,而是為了不墜師傅聲名。”
“那你就給我好好考個狀元來!”姬永康氣得跳腳,吼出這句話就冷著臉走了。
陸安珩訝異地揚了揚眉,合著這位今天真的是來跟自己握手言和,順帶給自己加油打氣的?
這方式可真彆扭!
陸安珩笑著搖了搖頭,對此不置可否,繼續閉關沉迷學習去了。
殿試的時間定在四月份,由元德帝親自出題監考,最後評出三鼎甲。考試地點也格外莊重,所有貢士們都要前去太極殿旁邊的宣世殿參加考試。元德帝親自主持考試,說不定還會在考生身邊溜達幾圈。心理素質差點的考生,估計得被嚇得手發抖。
這會兒已經到了二月中下旬,也就意味著陸安珩還有將近兩個月的準備時間。說實話,在考出個會元後,陸安珩的心也大了一丟丟。殿試同樣是老對手,自己能贏了他們一回,又何嘗不能再贏他們一回呢?
薑錦修對陸安珩逼得更狠了,心中暗罵一句這家夥就是欠收拾,非得讓人拎著一根小皮鞭在後頭抽他一回,他才會上進一次。
這會兒薑錦修都有點後悔了:我乾嘛當初為了考慮他的心情,一定要等到他考完鄉試再噴他啊?就這家夥的心理素質,自己那點言語打擊對他根本不是個事兒啊!早知道就提前噴他一回,說不定能早點把他噴醒,拿個鄉試的解元啊!
要真是這樣,等到四月份陸安珩拿下狀元,妥妥的又是一個三元及第啊!還能打破自己的年紀記錄,成為最年輕的三元及第天才。
師徒倆,兩個都是三元及第,怎麼著也得是流傳千古的一段佳話啊!
真是失策。
陸安珩對此表示壓力山大,聽薑錦修這口氣,好像那狀元已經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一樣。那語氣輕鬆的,就跟讓自己回酒坊給他帶幾壇酒來一樣。
這是真以為這狀元已經非自己莫屬了的節奏啊。
薑錦修對此表示很正常,你之前都壓下他們一回了,要是還能被人反壓下去,那乾脆自己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學神,他就是這麼自信!
陸安珩……陸安珩無話可說,隻能戰戰兢兢地接受學神的教導,挑燈夜戰,誓要再次將其他考生壓在腳下。
好在陸安珩抗壓能力強,上一次會試時又成功地打開了一扇名為變態的門,莫名就解開了變態屬性的封印,自此在變態的不歸路上狂奔不止。以至於偶爾爆發一回,寫出的文章令薑錦修都忍不住拍案叫絕。
隻可惜陸安珩進化為變態的時日尚短,發揮不是太穩定。不然就應了薑錦修那句話——殿試時,你若能寫出這樣水平的文章,皇帝要是不把狀元給你,那絕對是他眼瞎!
很好,既禿頭之後,元德帝又成功地從薑錦修這裡得到了一個眼瞎的評價。
陸安珩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薑錦修不樂意收姬永康那個熊孩子做弟子了。因為薑錦修明顯還在中二期啊!要是兩個中二病對上了……那畫麵太美,簡直沒人敢看。
為了不讓元德帝因為自己白白得了個瞎子的稱號,轉而給自己扣口巨大的黑鍋。陸安珩學得更用功了,一字一句都再三斟酌,文章質量比之會試時還上了一個台階。
薑錦修一邊冷臉采取高壓措施,一邊在心裡感歎一句陸安珩天賦之可怕。合著這家夥以前讀書就跟鬨著玩似的呢,沒怎麼把它當成正事啊!這不,自己一點醒他,再逼得緊一點,不過短短一個月,他竟然又進步了一個層次!
簡直讓薑錦修後悔自己之前下手不夠狠。暗罵陸安珩就是個賤皮子,不被人狠狠逼迫就不會挪一下步子,白白浪費自己的好天賦,真是氣死個人!
於是陸安珩的生活就更苦逼了,這一個月昏天黑地的學習,簡直比他高三一年拚死拚活還要心累。薑錦修的手段可比後世的老師狠多了,暴躁模式一開,能不帶喘氣的連著噴陸安珩整整一個時辰,並且多方位對陸安珩進行人身攻擊,一通狂噴下來,簡直能讓陸安珩懷疑人生。
好在陸安珩抗打擊能力早就在前世被陸爹曆練出來了,薑錦修這種程度的精神攻擊還勉強能扛得住。換個人來,估摸著能被薑錦修噴得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