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珩真心實意地開口道:“晚輩曾聽人說過一句話,道是生人莫做女兒身,百年苦樂由他人。世上的女子,過得總是比男子艱辛一些。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嫁人後要上侍公婆,下和小姑,自此操勞一生。唯一過得較為舒心的日子,便是尚未出閣之時,父母兄長疼愛,無需為家中瑣事煩憂。”
說到這裡,陸安珩頓了頓,見廳內眾人都麵露思索之色,陸安珩心下一定,接著道:“更何況,薑家傳承千年,閨中女郎自幼便是金尊玉貴的嬌養大,晚輩雖然略有薄產,卻定然給不了令嬡如同在閨閣一般的優渥生活,心中著實慚愧。所謂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前輩一片拳拳愛女之心,想必也不願讓令嬡早早出門,跟著晚輩過苦日子。依晚輩之見,不若兩家先定親,晚輩則儘力多攢一些家業,待到令嬡十八歲時再成婚,如何?”
薑錦淵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滿意,卻還是冷哼道:“老夫的閨女,出嫁後自然也不能過得差了,你若是擔心這一點,老夫便跟你明說了,就憑老夫為她準備的嫁妝,便夠她這一輩子的花銷了。”
“哪裡能讓小娘子動用自己嫁妝的道理?”陸安珩苦笑,“晚輩堂堂七尺男兒,合該養家,怎能讓妻子花用自己的嫁妝?另外,前輩應當知道京中的大夫協會,據其中的大夫說,女子年歲大些再出閣,往後生子更順暢些,比之十三四歲便出閣生子的小娘子而言,略大一些的反而不會出現難產血崩的危機。雖然不知真假,不過這等關乎性命的大事,還是聽從大夫之言為好。”
陸安珩這話可算是說到了薑家人的心坎上,這年頭兒,女人生孩子完全就是半隻腳踏入鬼門關的恐怖事情。但凡是心疼孩子的父母,在聽到女兒有孕地消息後都既喜又憂,喜的是女兒有孕,能在婆家站穩腳跟,憂的則是生育時的安全問題,稍有不慎便可能出現一屍兩命的後果。
陸安珩這一番年齡稍大一點的女子,生育的風險要低的言論一出,薑錦淵的臉色立即便緩和下來,垂眸仔細地思索著陸安珩這話的真實性。
以薑家人眼光之毒辣,自然是能看出陸安珩完全沒跟他們耍心眼,方才所言全是發自肺腑。正是因為如此,即便他們是作為女方的娘家人,都覺得陸安珩對未來的妻子未免太過上心了。
這會兒可不像後世那樣,男生要是對女孩子不體貼入微不寵寵寵的話,妥妥的找不到女朋友。
這年頭倡導的是三從四德這些在陸安珩看來是封建糟粕的東西,對女子的迫害簡直是毀滅性的。男子隻要給了妻子正妻該有的體麵,那就是難得的好夫婿了。
如同陸安珩這等還未成親,就已經為女子方方麵麵考慮周到的男子,完全是萬萬人中才能勉強挑出來一個絕世好男人的標準了。
以至於在場的薑家子弟之中,好幾個家中有待嫁閨女的,都已經暗暗地用羨慕嫉妒的小眼神朝著薑錦淵飛刀子了。心中暗道一聲自己這位侄女可真是有福氣,平白得了這麼個如意郎君。
講道理,這幾個人要不是礙於薑閣老的威勢,估摸著都想開口給陸安珩介紹自家閨女了。
在陸安珩說出接下來的話之後,這些人就更遺憾當初下手得晚了,以至於讓自家閨女白白錯過了這麼個良配。
陸安珩說了什麼呢?看著薑錦淵雖然已經被自己說動了幾分,卻還是沒開口同意自己的提議後,心下也覺得奇怪。仔細想了想這會兒的社會風俗後,陸安珩頓時覺得自己悟了,磕磕絆絆地開口保證道:“另外,晚輩可以像諸位前輩們保證,此生絕不納妾,亦不會收通房舞姬,定然對府上小娘子一心一意。”
此話一出,當真是舉座皆驚。
薑家的男人已經是外人眼中的好男人了,結果卻被陸安珩再三的刷新了自己的認知。
就連薑錦淵這個一直給陸安珩臉色看的女方親爹也有點過意不去了,乾咳了一聲,道:“我們薑家可不是那等仗勢拿捏女婿的人家,你也不必如此。”
陸安珩亦是無語,這就是跨越了千年的代溝帶來的不同思維了。在薑錦淵這些士大夫眼中,男人有幾個姬妾,那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隻要不寵妾滅妻,那就是靠譜的好男人。像陸安珩這種,已經算是突然變異的奇葩了。
而長在紅旗下接受過尊重女性教育的陸安珩自然無法做出這麼渣的事兒來,這才是他與這個時代的男人們在觀念上的巨大差異。
其實也能說是陸安珩三觀正,不然換了個猥-瑣男穿了過來,分分鐘興奮地要上天,立馬就大開後宮,有多少妹子就收多少。
不得不說,能碰上陸安珩,絕對是薑德音的福氣。
薑錦淵看著滿臉誠摯的陸安珩,內心已經徹底認下了這個女婿。男人嘛,自己三妻四妾那叫做享受生活,女婿能夠一心一意地對女兒,那絕對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啊!
反正受益的是自家閨女,薑錦淵心裡可樂意了。方才勸說陸安珩的話不過是怕陸安珩心中有隔閡,認為是自己等人挾勢相逼,以至於對薑德音生出怨懟之心。
如今一看,嘿,這傻小子還真是沒有半分的不甘願,絕對是全心全意地想要守著自家閨女過日子啊,那還多嘴個鬼哦,嫌閨女的日子太好過了嗎?
連男人們都對陸安珩的這番保證心生佩服,更彆提躲在內室偷聽的薑德音母女了。
薑德音的一張芙蓉麵已經不自覺地染上了盈盈笑意,一雙如水秋瞳中星光點點,唇角略微一勾,便令人陡然生出滿室生輝之感。論及相貌,竟是讓人驚豔到難以形容的絕色,再加上自小嬌養出來的高華氣度,薑德音之美貌,當真稱得上是世所難尋。
薑錦淵的正妻,也就是薑鴻煊與薑德音兄妹二人的生母顧氏,此時已經是一臉的滿意之色。這丈母娘看女婿,原本就是越看越順眼,再加上陸安珩之前的那一番話,簡直是瞬間就刷爆了顧氏的好感值。
這會兒顧氏見薑錦淵還未鬆口,連忙給站在自己身後的丫鬟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出去給薑錦淵提個醒,千萬不要太過拿喬了。
於是,陸安珩就在不知不覺中,輕易地搞定了丈母娘,附帶刷爆了未來媳婦兒的好感度。
那丫鬟也機靈,轉出去後,接過外頭一個上茶婢女的差使,而後才從正門走入,裝作給薑錦淵等人添茶的樣子,隱晦地對著薑錦淵使了使眼色,又無聲地做出了“夫人”二字的嘴型。
薑錦淵和顧氏的感情還是不錯的,至少這二人的隔空傳話並未出簍子,丫鬟的眼神一使,薑錦淵瞬間便明白了自己夫人的心思。抬眼望向陸安珩,薑錦淵的麵上露出一絲笑意來,“你方才所言,一字一句皆是為老夫的閨女著想,就憑這點,老夫也認定了你這個女婿!便如你所說,你們二人先定親,待到小女十八歲時,再來給你們辦婚事!你回去後,隻管差媒人上門提親便是!”
陸安珩自是恭聲應是,張了張嘴,準備開口告辭。薑鴻煊見此,眼珠一轉,忽而伸手搭在了陸安珩的肩上,一副哥倆兒好的架勢,插嘴道:“這麼急著回去作甚?你可馬上就要成為我妹夫了,還不趕緊來討好我這個大舅子?來來來,去我院子裡喝酒去!”
內室中,顧氏嘴角上揚,心中對著自家寶貝兒子點了個讚,拉著心情大好又略帶嬌羞的薑德音便向著薑鴻煊的院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