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珩連連擺手,輕咳了一聲,拱手道:“小娘子無需多禮。”
顧氏見二人間的氣氛還算融洽,亦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目光柔和地看著陸安珩開口道:“你方才在大廳中所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雖然我是九娘生母,卻也得說,我們九娘能嫁給你,是她的福氣。夫君方才對你多有不客氣,我便在此向你賠罪了。”
說罷,顧氏鄭重地對著陸安珩福了福身,驚得陸安珩連忙往旁邊避了好幾步,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乃是長輩,哪有像晚輩賠罪的道理。”
顧氏卻正色道:“不論長幼,錯了便是錯了。該賠罪,自然要賠罪。”
見陸安珩並未有什麼不滿之色,顧氏心下長鬆口氣,目光柔和地看著陸安珩,真心實意地道:“為人父母者,大多都想讓兒女一輩子過得順心。你是個難得的厚道人,本身又有大才,並非池中之物。原本我們將你搶了來,確實存著那麼一兩分挾恩相報的心思,方才你在大廳做出的承諾,實在讓我汗顏,論及心胸坦蕩,我們不及你遠矣。”
陸安珩被顧氏誇得還挺不好意思,說實話,不納妾不收通房,以陸安珩上輩子受到的教育來看,那簡直是最基本的行為準則啊。按照後世的標準看,訂婚後還找人的,那就是妥妥地渣男一枚。
陸安珩本身便是溫良寬厚的性子,這點節操還是有的。
更何況,陸安珩提出來不納妾的原因,也是為了緩和一下來得太過倉促的婚事,為自己爭取到了四年的緩衝時間,實在沒有顧氏想象中的那麼完美。
顧氏看著陸安珩略微不自在的表情,臉上的笑意更甚,接著道:“不過我們既然有意與你結親,自然是誠意十足。我的九娘,嫡係嫡出,論及身份,比之公主也不差多少。更兼德言婦工樣樣拿得出手,打小便對人體貼入微,又生得好顏色。不是我自誇,品行足夠與你相配。如今你們的事兒也算成了一半,我便厚顏求你一事。”
“伯母言重了,您有何事,儘管吩咐晚輩一聲便是。晚輩怎能當得了伯母的一個‘求’字?”
顧氏拉著薑德音的手,殷切地看著陸安珩,語重心長地道:“你能說出生人莫做女兒身,百年苦樂由他人這樣的話,我便知曉你是個會疼人的好夫婿。九娘有幸嫁於你為妻,絕對是積了好幾輩子的福氣。這幾年我自會好好教她如何侍奉公婆,愛護小姑,也會精心教她管家之事,你儘管放心便是。不過若是日後九娘有哪些地方惹了你不快,還望你二人好好商量,將話說開。我總歸是盼著你們好的。”
這個要求在陸安珩看來,完全不是事兒啊。陸安珩想都沒想,立即便點頭應了,口中道:“請伯母放心,晚輩定然能做到。”
顧氏更是開懷,薑德音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含笑的目光時不時在陸安珩身上掃過。
這一次見麵,陸安珩和薑德音雙方對彼此的印象都不錯。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幾人又說了會兒話,便有下人前來傳話,說是薑閣老請陸安珩前去書房一敘。
這位可是個重量級的人物,陸安珩對此心下隱隱有了猜測,方才在大廳中,這位閣老可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這會兒估摸著也是有話要對自己吩咐。
不過,待到陸安珩隨著仆人來到書房後,卻發現書房內不僅隻有薑閣老一人,薑錦淵竟然也在。
再仔細一看薑錦淵的臉色,貌似比方才在大廳中還要黑上幾分。陸安珩不由暗自猜測,自己這位準嶽父莫非是碰上了什麼糟心事了?
薑錦淵這回對陸安珩的態度比之方才簡直好上了無數倍,見陸安珩進來,薑錦淵即便是心情不好,也並未如同方才一般朝著陸安珩擺臉色。反而對著陸安珩笑了笑,語氣溫和地問道:“方才多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這是個什麼情況啊?陸安珩懵逼,看著薑錦淵突然轉變的態度完全回不過神,再一看滿臉笑意的薑閣老,總覺得自己又被套路了。
薑閣老見狀,捋了捋自己得胡須,對著陸安珩笑道:“莫要驚訝,都怪這不成器的東西非得要考驗你一番,這才做出這樣前倨後恭的失禮之事來。方才你師父已經為你討了個公道,當著一屋子的人將他噴了個狗血淋頭。也算是為你出了口氣了。”
合著方才薑錦淵惡劣的態度也是一個試探啊?陸安珩心說你們這些世家可真會玩,動不動就把人給帶溝裡去了。還好自己心大脾氣好,不然總歸是心裡要有一點點不舒服的。
薑錦淵仔細打量了陸安珩一番,忽而笑道:“你可知道,即便我們有意將九娘嫁給你,也是打算先定親,等到九娘十七八歲時再出閣的。現在你有沒有後悔方才對我們做出的承諾?相比起來,你可是虧大了。”
陸安珩無語地望著薑錦淵,再一看一旁笑得一臉淡定的薑閣老,深覺他們倆身後該長出九條尾巴來,一個個的,都是老狐狸啊!
不過陸安珩並不後悔,納妾什麼的,他本來也沒想過。隻是被他們給忽悠了,心中有點小鬱悶而已。
薑錦淵見狀,眼中閃過一道笑意,上前拍了拍陸安珩的肩膀,輕聲提點道:“你哪兒都好,就是性子太過實誠了些。對親人自然能如此不設防,不過你接下來即將踏進官場,翰林院雖然是個清貴的地方,內裡的勾心鬥角也不是沒有。你這性子,若是自己不注意,可是要吃大虧的。”
陸安珩偏頭看向薑錦淵,發現他的眼神中滿是對後輩的關愛,簡直與陸昌興看自己得眼神相差無幾,心下登時一暖,拱手道:“多謝前輩提點。”
薑錦淵一向嚴肅的臉上隱隱浮現出一抹笑意,伸手便將陸安珩扶了起來。等到陸安珩站直身子後,薑錦淵卻突然毫無征兆地對著陸安珩彎下了腰,口中鄭重地道:“即便如此,我亦不該做戲來試探你的人品。雖是因為小女與你的婚事,然而心機手段不當用在自家人身上,此事是我對不住你。”
薑閣老笑容滿麵地站在一旁看熱鬨,這會兒也插了句嘴,溫聲笑道:“沒錯,不管輩分高低,他既然做錯了事,向你賠罪便是應當的。你隻管受著便是。”
陸安珩唬了一大跳,這麼一會兒工夫,薑家連著三人給他行禮賠罪,其中兩個還是長輩,陸安珩原本就對薑家的觀感不錯,這會兒心中便是有再大的氣都消了。
於是事情終於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雙方都表示滿意。
陸安珩離開薑府時,身後還帶著一大堆薑錦淵附送的護衛們,生怕他走在路上又被人搶了去。
等到陸安珩回到自己家後,已經快到午時了。
陸昌興和蕭氏早就收到了前來報喜之人得消息,知道了陸安珩中了狀元後,陸昌興險些興奮地暈過去,這會兒還跪在祠堂和祖宗說話呢。
蕭氏和陸芙則喜氣洋洋地指揮著廚娘和婢女在廚房忙裡忙外,氣氛簡直比過年還熱鬨。
聽聞陸安珩回府地消息,蕭氏連忙提著裙子下擺就跑了出來,這可是她這麼多年頭一次失態,絲毫不顧及自己優雅的形象,氣喘籲籲地來到了陸安珩的麵前。
陸昌興的動作也不慢,瞬間便從祠堂奔了過來,跪得發麻的雙腿都沒能影響他奔跑的速度。
陸安珩見狀,連忙一手一個扶穩了自己得爹娘,連連給他們順氣。等到喘勻氣後,陸昌興滿麵紅光,簡直比他自己中了狀元還高興,仰天狂笑道:“好好好!我陸家興盛有望!我已經吩咐了長風前去酒坊搬酒去了,今兒個我們父子倆便來喝個痛快!”
“行!喝個痛快!”陸安珩見陸昌興通紅的眼眶,心知他這會兒已經激動地快要失去理智了,加上陸安珩自己心裡也挺高興,連連開口應了下來。
“行,那我再去吩咐廚房多做幾個下酒菜!”
蕭氏說完,立馬就準備轉身往廚房跑。
陸安珩突然想起來方才自己可是做了件大事,竟然都忘記跟父母說了,真是罪過。
於是,陸安珩一把拉住轉身欲走的蕭氏,又看了看陸昌興的臉色,一臉羞愧地道:“阿爹,阿娘,孩兒不孝,竟是連婚姻大事都未曾與你們商量一番。”
哪隻陸昌興和蕭氏都一臉淡定的樣子,陸昌興看著陸安珩身後的薑家護衛,對著陸安珩驚訝道:“你方才應當是被薑家捉婿去了吧?你師父早些日子便與我透了口風,說是有意與我們家結親,我與你阿娘也應下了此事。他不是早就告訴你了,怎麼看你這副樣子,竟是完全不知情?”
陸安珩簡直對薑錦修這個中二病無語至極,他敢拿自己的節操發誓,薑錦修絕對是一時心血來潮,想看自己的熱鬨,這才故意不告訴自己的!